《七彩国的秘密》莫城学徒

27、喝酒误事

　　秦异人气得胸口大起大伏，可是荆云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于是两个男人之间尴尬地流动着滞涩沉闷的氛围。

　　此时月亮已经高挂在天空，可再过几个时辰，太阳的光芒便要将它遮去，那时候便是新的一天。

　　秦异人没法跟荆云在这里无聊地耗到第二天，那样更是得不偿失了。

　　可他起码作为一个主子，是没法对一个下人卑躬屈膝起来，即使那个下人占着九分的理。

　　想明白这些，秦异人又觉得好笑，他刚刚那番张皇的模样简直是在讨一个下人的主意。

　　于是秦异人便像白天的赵胜一般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很是高傲地哼了一声，接着没头没脑地一甩衣袖走了，留下荆云一个人在烛火微明的书房。

　　走出书房的秦异人，将空气中的清冷吸进肺腑之中。脑子也快速运转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做了极快的打算。也平生第一次将这打算付诸行动。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心下止不住的高兴起来，只觉得这是做嫡子的第一份好处。

　　他欣喜地走回寝室，赵政仍然没走，赵晗罗已经醒了。

　　而她脸上的表情却让秦异人方才的轻松与自信顿时烟消云散。

　　秦异人苦了脸，皱着眉头，迈着匆匆的步子，来到赵晗罗面前。夫妇俩似乎都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于是就都欲言又止说不出话。

　　赵政在一旁看着，本就提不起来的心，此刻又像针扎地疼一般似的，隐隐作痛。

　　又是一副离别的场景！

　　“公父、娘亲，你们聊着，政儿告退。”

　　“政儿”，秦异人叫了一声，接着转头看着赵政道，“今夜有事等你。”

　　赵政听了父亲的话，突然间脑袋一木，像是被人用棍棒敲了一顿。他将眼神递到母亲那里，却见母亲的眼里有着一种很深的哀伤。

　　赵政明白：此刻，他们三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他眼睛酸酸得，想要掉眼泪，但又清楚这不合时宜，于是便站在原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只留一双耳朵做着功。

　　“夫人……”秦异人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哽咽了，原来无论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运筹帷幄，到了自己的妻子面前，他还只是当年那一个柔肠百结，将情爱看得很重，恨不得将面前女子揉碎在心间的年轻男子。

　　赵晗罗无可如何地挤出一个笑，竭力要说出安慰的话，可是她自己却比眼前的人更需要抚慰，然而这是不识大体的，她不能在一定要临别的时候，给自己这个将要成尊贵太子嫡子的夫君留下这样的印象，也许曾经她是少女的，这次白日竭力绽放的她也是少女的，但那一摔跤让她明白了，自从嫁给这个与赵为敌的秦国的质子，嫁给这个吕不韦亲自相中的“奇货”她便再也不能是一个少女。否则她的下场就是丢弃，老死也无人问津。

　　在这个时候同夫君一样哭，向夫君抱怨求怜便是少女会做的事，一个真正智慧的妇人便不能这样做，因此她私下再如何的灰心丧气她都不应该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她笑骂一般地轻声斥道，“哭什么！”接着有些吃力的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可是被秦异人连忙扶住了。

　　赵晗罗趁势拉住秦异人的手，“你我也做了这些年的夫妻，万般恩爱我也记在心里。我心里的不舍同你是不相上下的……可这一次，你我也都明白……”

　　“夫人！”秦异人哭喊一声，紧抱着自己美丽识大体的妻子，难受得不能自已。

　　赵晗罗将下巴搁在秦异人的肩上，脸上早挂了泪，可是她那一双手仍然轻拍着秦异人的背，用一个母亲宽慰自己孩子的语气道，“作什么哭呢……又不是此身不再相见了，你和政儿在咸阳好好的……我和肚中的孩儿在邯郸也好好的……若时机到了，你就再来接我……好不好？”

　　秦异人闻言，忙推开身看着赵晗罗用力地点点头，连连说了好几声“好！”而说不出别的什么话，见着赵晗罗低下头抬手拭泪，秦异人的心更疼了。

　　脑子一热，他突然咬牙道，“我——我不走了！就算是死也要陪夫人在这里死了！”

　　赵晗罗闻言，动作一顿，猛然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哪里就要死了……”话说了一半，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负气一般转过身子，咬着唇，兀自抹着眼睛。

　　秦异人自知失言，话一出口也就后悔了，又惹得佳人平添忧愁，一把将赵晗罗搂进怀里，“夫人，是我说错了话，我秦异人今日发誓，来日必要车马千乘迎接你回咸阳。”

　　赵晗罗的泪似乎擦完了，她抬起头破涕为笑，“哪要这样大的阵仗，只要来接我便很高兴了。”

　　在伤感刚要化解的时候，府邸总管匆匆过来禀报，说一切已准备妥当。

　　妥当了，便真得该走了。

　　屋子又陷入了一阵悄然之中。

　　秦异人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去外面候着。”

　　“是———”

　　赵政默默跟在父母二人后面，夜深寒露更重。一点也不比那深秋不冷些。

　　又是一辆马车，不过这马车朴素地过了头。而这就是要送母亲离开的马车。

　　这就是将原本和睦的一家人分开的无情的马车。

　　赵政知道一切跟马车没什么关系，根源在旁的地方，可无论如何这几次的印象，使得赵政对它生成了一种憎恶。

　　“政儿——”赵晗罗站在这嫌恶的马车前，转身对着赵政喊道，“过来。”

　　于是赵政便一步一步踏着过去。

　　赵晗罗蹲下身子，一只手充满怜意地摸着赵政通红的脸颊，“我的儿……”

　　赵政先还对着赵晗罗的眼睛，但后来就不敢看了，他揪着嘴低下头，脸皱成包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用力，无一处不再微微颤抖。

　　“去了那边，也要更加努力读书——。”

　　“嗯。”赵政点点头带出一个浓重鼻音。

　　赵晗罗近距离看着赵政，自赵政会走路以来，第一次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冷幽幽地月光下，她发觉原来这个神童一般的儿子，真的也才四岁而已，稚气浑然未脱，肌肤都是孩童特有的娇嫩。

　　赵晗罗喉间轻叹一声，轻轻将赵政楼进怀里，撇头在赵政耳里轻声说了一句，只他母子俩能听清，“去了那边，万事要忍着，娘不在你身旁伴着，若有什么委屈你只能自己咽下去，明白？”

　　赵政只觉得喉间一梗，压着嗓子低声道，“明白。”

　　赵晗罗又将自己的儿子抱得更紧了些，继续说道，“王宫不比赵府，你需得顾及他人口舌……出了什么事，你公父也难帮你，明白？”

　　“明白……”

　　赵晗罗放心了下去，正要起身，却被赵政搂住没放手，“娘亲——若政儿想你了怎么办？”

　　握住儿子的手颤了颤，良久，她眼里竟然又含了泪，有些狠心似的轻声道，“政儿记得娘亲告你的第一句话么？”

　　赵政一愣，点点头。

　　赵满：“喝酒误事——一场因不可描述之事，强行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