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之间》浮萍听语

6、第六章

　　张律师总共会见李大年两次，从谈话中抓住了许多关键的细节和事实。有时候，一个合格的律师，不仅仅要承担为被告人辩护的职责，还要安抚家属的焦虑。张律师知道李大年家里只有一老一小，他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无论出于职业还是道义，他都得和大年的家人报个信。
　　其实，自打大年刚被抓的那一天起，邻里之间就有许多风言风语。那时候李大年的母亲王桂花说什么都不信：“大年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啊，从来本本分分，怎么可能被警察抓走？”可是，大年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再过几日，切实的消息几经辗转，终于传到了年迈的老母亲这里。
　　老太太这几日已经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泪，又没有主意，拿不出什么章程来。在她心里，公安、检察院都离她们的生活很远很远。王桂花又紧张害怕，又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能见到儿子。人进去了，得想办法啊。她先问了邻居李梅，李梅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要说这事儿她家老赵也脱不了干系。李梅告诉王老太，去公安局看看。后来在司法人员的帮助下，她们知道人虽然见不到，但是有一个律师会帮他辩护。就这么一串阿拉伯数字，让王桂花觉得又有了希望。
　　虽然王老太讲话不大清楚，张律师还是听懂了她的身份和来意，他表示，案子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他先去会见一次，和大年见个面，再和老太见面。
　　李大年的家住的比较偏远，张律师赶过来还真是开了很久的车。这一片儿房子比较老旧，是公房，几户人家住在一起，公用厨房卫生间。李大年家就住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
　　笃、笃、笃，“你好，是李大年他家吗？”张律师在门口边敲边喊道。“吱——”破旧生锈的老式防盗门开了。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她眯着眼睛仰着瞧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张志高赶紧自我介绍，“老人家，您好啊！我是李大年的代理律师。”
　　“哦、哦，张律师说是吧？快请进、快请进”
　　张律师进去后，发现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坐，于是便站在一处。老太太赶忙给他搬了一个凳子。虽然她尽量做得殷勤，毕竟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在张律师眼里就是慢动作了。没等她弯腰，他就忙说：“诶哟，不用麻烦您，太不好意思了。我站着说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也不答他，打着手势，说“你坐、你坐”，坚持着把凳子放好。
　　张律师眼睛尖，发现还有一个板凳，于是三两步把另一把也拿过来了，请老太太也一并坐下。
　　老人家有些乡音，加上年纪比较大，讲话比较不清楚，张律师每次交流都得全神贯注，仔细分辨。为了让她听见，张律师还特意讲话声音变大，把每一个字都分开。
　　察觉到老人的脸上混合着担忧与一丝不信任的疑惑，张律师首先和老太太聊起了家常。
　　张律师：“听大年说，您还有一个孙女是吧？”
　　王桂花：“是啊”，点头。
　　张律师：“她现在不在家吗？”
　　王桂花：“还没放学，也差不多快了。”
　　张律师：“她每天放学自己回家吗？”
　　王桂花点头，道：“学校离得不远，这附近也有一个学校的孩子。”
　　看到老太太放松些了，张律师说道：“大娘，我这次来，主要是让您签一个授权委托书。”说罢，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对了，大娘，先给您看看我的律师证。您看完再签，您签了这个字，我才能给大年打官司。”
　　一提起李大年，老太太的眼泪又止不住了，用带着哭腔浓重的方言嘱咐着什么。张律师虽然听不懂，却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反复说，这个事儿您别着急，急也没有用，我一定尽力。
　　艰难的交流良久，委托书签掉了，张律师也告诉她最好把高尔夫球场的损失先还上。“多少钱？”老太太问道，连连点头。“一万多吧。”老太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多！上哪里去找哟！要命哟！”连连叹气。
　　这种情况下，张律师也只能默默无语。等到老太太平静一些了，他说道：“那行，那就先这样。有情况咱们再及时联系啊!”张律师边说便起身，“我先走了啊！电话什么的名片上都有，就留给您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老太太起身来送。
　　回去的路上，这一家人的情况一直在张律师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知那么贫穷的家庭如何拼拼补补，才能凑齐那笔钱。“诶！”张律师也好像被传染了一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