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爱之夏》路安娜

18、请求。拳头。沉默。

　　下午放学，萧竹鹤就把她拦了下来，“一起吃饭吧。”
　　顾夏有点犹豫，然而看萧竹鹤眼神很是认真，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便点了点头。平时总是来喊她一起吃饭的夏远，今天却不知所踪。她便只和萧竹鹤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路上，指指点点的人不少，大概又在说她脚踏三条船之类，弄得她很是郁闷。
　　进了食堂，一样备受瞩目，平时还好点，然而今天似乎因为她身边换了人，有的人竟然连饭都不吃了，就盯着她和萧竹鹤，她还听到有两个女生兴奋的讨论，说不知道夏远一会儿会不会来。
　　顾夏平时并不太注意这些言论，她一直以为大家只是传传他们所谓的三角恋而已，而今，她曾亲耳听到人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顿时觉得每一道目光都是那么恶毒，灼烧着她的皮肤，仿佛人人都在心里把她想得不堪至极。
　　她刻意保持和萧竹鹤的距离，萧竹鹤却一个劲凑过来，“你怎么吃这么少？”
　　吃的少才能走的快啊！
　　顾夏低着头不看他，“我不太有胃口。”
　　“等我一下。”萧竹鹤吃了一半，忽然丢下碗筷起身，过了半天，端来了一盅蒸鸡蛋，还有碗豆腐花。
　　“吃完饭吃。”他面无表情地递到她面前，接着又自己吃起饭来。
　　见他如此冷淡，顾夏道谢的话却说不出口，两人沉默地吃完饭，萧竹鹤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饭后一前一后往教室走，进教室前，顾夏忍不住问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走在前面的萧竹鹤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沉着黑眸，透着些许阴寒之感，语气克制而平静，“我只是跟你吃个饭，你需要如此防备，如此多疑吗？”
　　他只是想和她吃饭而已？
　　顾夏眼神躲闪，“不是，你误会了，我以为你找我有事……”
　　“是吗？”萧竹鹤冷声反问，一步一步逼进她，“夏远和你吃饭时，你怎么不以为他找你有事？”
　　顾夏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纠结眉头看着她，一时语塞。
　　萧竹鹤俯视着她，眼底冰冷如霜，“那个小流氓当街抱着你亲，你也不以为他有事？”
　　顾夏顿觉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他看到了……？
　　“我……”她心跳的厉害，心虚的厉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理智却告诉她，她的心虚实在窝囊，别说现在她和萧竹鹤没什么，哪怕是在前世已经嫁给了萧竹鹤，他伤她在先，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顾夏忽然对这样的自己很气恼，撇过头去，语气烦躁，“这和你没关系。”
　　萧竹鹤沉默的盯着她，接着伸出手，抚上顾夏的脸，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她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几乎是跳着往后退了开去。
　　在意，她非常在意他碰她，只是一触，就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紧张。
　　萧竹鹤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那双黑眸此刻没有一丝光彩，如同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都收了进去，他用这双看不出情绪的深渊般的眼眸看着她，苦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他？
　　爱过他，恨过他，可是，从未想过讨厌他。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结过婚的人，根本不能明白这句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感情的牵扯，她恨他的理由只有一个，而她若想原谅，那理由却能有千百，这样一个人，已无法用任何的词语来形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顾夏望着他那惨白的笑容，却声带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被心中复杂的情感，一点一滴逼红了眼眶。
　　“为什么会这样？”他苦笑着望着她，声音几乎带着恳求，“我到底做了什么无法让你原谅的事……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她看着他，只有沉默，以及通红酸涩的眼。
　　这沉默的注视仿佛刺穿了萧竹鹤的心，他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了满怀，声音发颤地在她耳畔低喃，“别这样看着我……”
　　曾让她眷恋的味道，曾让她眷恋的怀抱，他越是温声劝慰，她越是五味杂陈。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别放纵自己，好不好……”他用温暖的手捧起她的脸，笑着请求，“别接近那样的男人，别离我越来越远……让我看不见，追不到……”
　　顾夏听了这话，心头一紧。他竟不打算放弃……？她到底做了什么，让眼前这如玉的少年这般盲目的付出感情……
　　何必呢，这份孽缘……
　　前世今生的一切，在她心中融合在了一起，太多太沉的情感，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
　　“竹鹤……”她终于哽咽出声，轻声唤他，大滴的泪水随着她的声音滑落，浸湿了他的手。
　　这声轻唤让他的眼底又恢复了流光，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他低下头渐渐靠近她，而崩溃的她忘却了防备……
　　在萧竹鹤即将得手的那一瞬，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恶狠狠地撕裂了这温情一刻：“你们tmd还要黏糊多久？”
　　这熟悉的声音让顾夏浑身一颤，清醒过来，立刻就要把萧竹鹤推开，然而萧竹鹤却怎么都不肯松手，紧紧把她箍在怀中。顾夏不安地在他怀中挣扎，萧竹鹤低下头，冷眼盯着她，“你怕他误会？”
　　“我……”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任毅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令人胆颤的戾气，“把老子的女人放开。”
　　萧竹鹤回过身，把顾夏挡在身后，看向任毅。任毅黑沉着脸，打量着萧竹鹤，两个人对视不语，忽然又同时出声。
　　“我记得你。”
　　异口同声，连冷漠如霜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被萧竹鹤拦在背后的顾夏非常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谁都没理她。
　　萧竹鹤看着任毅眼中越来越浓的暴戾之气，菲薄的嘴唇扬起淡淡的笑意，冷峻狭长的黑眸透着鄙夷，“顾夏是你的女人？你配吗？”
　　任毅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有节奏的“咯咯”响声，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萧竹鹤，鹰隼一般的眼探向他身后，“给老子过来。”
　　她听了他的声音，就身不由己地向他走去，可是萧竹鹤却伸出手臂拦住她，扭头看着她轻笑，“呆在我身边，傻瓜。”
　　顾夏神色不安地看着任毅，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火，她甚至能看到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蓄积怒气，他周身散发出的紊乱狂暴的气息让她害怕，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走过去平息他的愤怒，可是，她到底犹豫了。
　　她无法在萧竹鹤的面前，坦然走向另一个男人。
　　她不能，她也不忍。
　　她因心中犹豫不决而眼神闪烁，这躲闪的眼神彻底摧毁了任毅心中最后一丝理智，下一秒，他便挥起铁拳，狠狠的揍在萧竹鹤干净的脸上。
　　这一拳释放着他所有的愤怒，萧竹鹤立刻踉跄的向后倒去，撞到了墙上。顾夏见萧竹鹤被打，只觉心口一抽，慌忙回身想去扶起萧竹鹤，然而手臂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钳住，接着下一秒，她就跌入了任毅的怀里。
　　“你干嘛打人！”顾夏回过身，狠狠捶在他胸口，心烦意乱。
　　任毅勾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刺骨，“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清理身边的男人，老子帮你清。”
　　靠在墙上的萧竹鹤站直身子，低着头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抬起头，冷笑着看着任毅，“一介匹夫。”
　　任毅剑眉深锁，沉着眼看着萧竹鹤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周身忽然散发出他无法理解的张狂气息，让他心中的火，烧得比之前更旺。
　　“你这样的渣滓，竟然想拥有顾夏？”萧竹鹤那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明显透着挑衅，“你高中毕得了业吗？你知道大学门往哪开吗？”
　　顾夏看着这样的萧竹鹤，竟觉得陌生得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不知道，萧竹鹤有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一面。此刻，她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被再次激怒的男人，血液在不断沸腾，正在暴走的边缘。
　　她皱起眉闭起眼，反身紧紧抱住了任毅。
　　“我们走吧……”她在他怀中战战兢兢地说。
　　萧竹鹤眉头紧紧锁起，接着忽然汕笑了一声，笑望着任毅，语气忽然变得柔柔低低，“小夏，和这种人玩玩就算了，别太认真，毕竟，和这样的渣滓，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说罢，他转身回了教室，没有半点犹豫。
　　倒是任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这漫长的沉默让四周紊乱的气流渐渐平息下来，顾夏的呼吸，也渐渐恢复正常。
　　“你怕我再打他？”任毅终于哑着声音开了口，语气冰冷。
　　顾夏没有回答。
　　任毅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你还喜欢着他？”
　　这个问题让顾夏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任毅深沉的眼，这双眼因为刚才的暴怒充满了血丝，她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信你这一次。”任毅松开她的下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别让我再看到我不想看的，哪怕你心里偷偷装着其他男人。”
　　“在我面前，你只能看着我。”
　　他俯下身，把她关入了怀中，在她耳畔，语气无奈，“就算你只是玩玩，也给我玩得认真点。”

　　“菲菲，这些事情都是你告诉我们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乱说！你得想想办法，万一那顾夏真叫人找上我们怎么办……”
　　之前在女厕所说顾夏坏话的几个女生，被顾夏的话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就来找菲菲。
　　“你不是和夏远挺熟吗，你叫夏远向顾夏求求情嘛……”一个女生拉着菲菲的手，急得都快哭了。
　　“你们至于那么怕她么！”菲菲很是不屑，对这几个女生的软弱无能很是气恼。
　　“以前我们不怕，可是……可是她现在和任毅在一起啊！谁知道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又一个女生急得鼻头发红。
　　菲菲沉默了，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好吧……我去找夏远哥说说看。”
　　夏远这段时间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之前萧竹鹤和顾夏的事情，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而今，顾夏又和任毅走得如此近……他只觉得顾夏离他越来越远，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挽留她。
　　他最早遇见她，却也最早失去她。
　　如果去年圣诞节，他能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懊恼，悔恨，失落，却仍然放不下牵挂。只觉得自己很没用，没用到即使知道她每天因为别的男人食不知味，却仍是想好好陪她吃饭。
　　“夏远，刚才外面有个女生给你的。”同桌趁老师不注意，塞到他手里一张小纸条。
　　哥，出事了，晚饭时细说。菲菲。
　　下课了，夏远看了一眼顾夏，她正在和萧竹鹤说话，于是他没去和她打招呼，起身出了教室，去找菲菲。
　　找到菲菲时，她已哭得不成人样。
　　“出什么事了？”夏远温声问，觉得这女孩脆弱得仿佛玻璃一样，必须小心翼翼的呵护。
　　“哥……顾夏好凶哦……”菲菲抽抽答答的，一边哭一边扑进夏远怀里。
　　“什么事慢慢说。”夏远扶住她的肩膀，不忍推开她。
　　“我几个朋友跟她开了开玩笑，她就说要叫人来打我们……呜呜……”菲菲哭得很是伤心，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会呢，她吓吓你们罢了。”夏远轻轻笑着安慰，眼前浮现的，是顾夏佯装生气时调皮的脸，嘟着嘴巴，瞪着眼睛，仿佛真的很生气一般，下一刻，却又会鬼鬼地笑起来，让人也跟着勾起嘴角。
　　“是吗……”菲菲平静了些，“可是她现在男朋友很凶……我们很害怕，你去帮我们求求情好不好？”
　　男朋友么……
　　夏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接着温和的笑了，“好，我去帮你们说说看。”
　　菲菲听了，立刻破涕微笑。
　　“傻丫头，跟个小孩子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夏远怜爱的拭去菲菲脸上的泪水，手指抚过她的脸，留下一抹绯红。
　　“哥，我不小了！你不就比我大半岁吗？”菲菲嘟着嘴，不满地瞅着他。
　　“只要比你大半岁，你就永远是我的小表妹。”夏远摸摸她的头，笑得很温柔，“走吧，我请你吃饭。”
　　菲菲看着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眼，沉默了片刻，接着挽起夏远的胳膊，“哥，带我去学校外面吃吧，食堂太难吃了！”
　　“行，你想吃什么都行。”夏远笑着答应。
　　菲菲拜托他的事，他并不觉得是大事，他之前经常和任毅打球，还和任毅打过一架，知道任毅的爆脾气，可是几个小女生开玩笑，还不至于让他兴师动众，只要和顾夏解释清楚就行了。
　　他甚至觉得，没准他和顾夏说的时候，顾夏会一脸茫然的反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啊？”
　　想着她那一脸纠结有些呆傻的样子，他不禁又弯起了嘴角。
　　然而上了楼，准备回教室时，走廊里的一幕，却让他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在他怀里，那般温顺，小鸟依人，仿佛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那一定是甜蜜羞人的情话，所以她才会羞红了耳根，还把脸深深的埋进他的怀中，寻求他的庇护。
　　他离开她的耳畔，抬起眼，发现了在旁窥视的他，勾起嘴角，得意的笑了。
　　夏远别过头，闷不吭声地进了教室。
　　现在的顾夏，恐怕根本就不会有心思去关心别的人，别的事吧，菲菲的事，真的是微不足道，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