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傅]白驹》闲阶拾花

60、【五十八】

　　十月十五下元之日，皇上如约来到查家祠堂，可此时他对查小倩却已经完全没了兴趣，所以写悼词时才不得不以琴声助文思，否则实在是有点写不出来了。上次的月下之约查小倩没有来，想必已经不打算再见他，那这次祭悼之后，皇上也准备再也想此事，今天就算是做个了结吧，毕竟也曾动心。他特地叫了傅恒随驾，也是想告诉傅恒，他今日就跟查小倩了断前缘。
　　皇上与查小倩的这些来往，都是秘密的，从来也只带几个亲信，这次也一样，只有傅恒、王普、哈奇生、呼延佐四人，再就是原来围着李卫府的那几个禁军，可后来为方便查小倩往来取诗信，皇上又撤了一大半人回去，只留下一小半装装样子，而且皇上进门时又将守祠堂的禁军调到了大门外去，吩咐没有旨意不准靠近。
　　祠堂里就只有皇上和傅恒，哈奇生、呼延佐还有王普，都守在门外。
　　傅恒手里捧着皇上写的那份悼词，皇上环视了一下这个小祠堂，他不知道查小倩是不是在暗处看着听着，不过他想她大概今天还是不会出来，这样也好，如果当真见了面，有些话他说不定反而说不出口了。
　　皇上从傅恒手里拿过那张纸，放在了供桌上道，“朕知道，你不会再来见朕了，但朕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正说着，门外呼哈两人忽然高声大喝，“什么人！”几乎同时便是刀兵相接的声音，随即祠堂的窗子便被破开，几个黑衣蒙面的人手持长刀就闯了进来，他们看也不看傅恒一眼，直接举刀就砍向皇上，傅恒一惊，连忙拉着皇上后退，张手挡在皇上身前，皇上起初看见黑衣刺客愣了一下，被傅恒这么一拉也回过神来，下意识便将傅恒往身后扯。
　　傅恒虽练过骑射，可与这等江湖杀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皇上更加不济，刺客长刀之下只能勉强闪躲，然而刺客人多，闪过两三刀便眼看是闪不开了，钢刀带着森森寒光直刺皇上心口，傅恒这次出来没带着剑，这小祠堂里又空荡荡的，连找个东西应急都没有，情急之下傅恒转身护在皇上身前，硬生生替皇上挨了这一刀，好在皇上比傅恒略高，那刀是刺在了他肩窝上，血瞬间就沿着血槽喷了出来，傅恒一把抓住刀身，那刺客一时竟抽不回去，傅恒趁机起脚便狠狠踢中了那人小腹，正面挨这一下，那人几乎瞬间就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傅恒！”皇上见傅恒肩头血流如注，简直心疼的要死了。
　　傅恒哪有时间管自己的伤，好在他们已经退到了供桌边，得了这个喘息的时间，傅恒回手一旋供桌上的机关，供桌下的墙面立即翻开，“皇上快走！”眼看其他刺客已经奔了过来，傅恒一把将皇上推了进去，而后又闭合了机关。这时候傅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皇上被傅恒推了那一把，差点直接从密道楼梯上滚下去。
　　“傅恒！傅恒！！”皇上爬回来，可左右找不到从里面打开的机关，急得直捶墙。
　　“皇上！”身后传来许多脚步声，皇上回头，不由一喜，是查夫人带着查小倩和一群提着剑的姑娘从密道里赶了过来。
　　“快！快去救傅恒！”皇上指着外面急道。
　　查夫人不知按了墙上哪块砖，墙面一翻，洞口又再次打开，查夫人带头冲了出去，查小倩在皇上身旁停了停，抬眼看着他，可皇上现在哪有心思注意她，跟着也从洞口钻了出去，在混乱的祠堂里寻找傅恒的身影。
　　“傅恒！”皇上终于看见查夫人正扶着他向后撤，查家的娘子军比刺客人数多了几倍，且个个身手也都不错，刺客渐渐被逼出了祠堂，而门外的呼哈两人也终于带着人反杀回来，这场危机到了现在总算是过去了。皇上从查夫人手里接过傅恒，上下打量着他都伤在哪里，傅恒的肩还在不停的流血，手掌也被割破，左臂上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虽都不在要害，可流血太多，这会他已经站不稳了。
　　“皇上，快、快回宫吧……”傅恒勉强说。
　　“好！好，朕现在就带你回宫，你坚持住！”皇上颤着声说。
　　傅恒摇了摇头，安慰皇上道，“奴才的伤不碍事……”可如今他浑身无力，还一阵阵发冷眩晕，唯有伤口疼得钻心，勉强让他保持清醒。
　　祠堂外头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刺客都抓得抓，杀得杀，呼哈两人进门跪在地上领罪道，“奴才护驾不利，罪该万死！”
　　傅恒见局面得到了控制，心里一松直接便晕了过去。
　　“傅恒！！”皇上心里又怒又惊，指着呼哈两人便骂道，“没有的废物！若傅恒真有什么不好，朕让你们陪葬！”呼哈两人也受了伤，王普更是混乱中被踢了一脚，现在还躺在外头，可皇上根本顾不上他们，弯腰亲自抱起傅恒就往外走，边走边喊，“备驾！传御医！”呼哈两人跟在皇上身边，平日里很得皇上宠信，这还是头一回被皇上这么骂，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直到皇上喊备驾，才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备车驾。
　　查小倩杀退刺客进门时刚好看见皇上对呼哈两人发火，一直以来皇上在她面前都是个翩翩佳公子，甜蜜的情话绵绵脉脉，哪里见过他如此发怒，张口就是要杀人，她真的是给吓了一跳。门外尚有几个被活捉了的刺客，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呼哈二人边备驾边问，“皇上，这些刺客如何处置？”
　　皇上现在气头上，咬牙切齿道，“杀！都杀了，给朕乱刀砍死！”说罢便将傅恒小心放在车上，便在皇上转身之时，呼哈两人已经领命而去，二十几个禁军抽刀便砍在那几个刺客身上，那几个刺客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剁得血肉模糊。血就溅在查小倩脚前，查小倩虽也杀过人，可这么凶残的场景却想都没想过，吓得倒退好几步。
　　傅恒的背一挨上车驾就醒了过来，微微转头便看见禁军们正在砍杀刺客，他张了张口，想劝皇上留个活口，至少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行刺皇上不是小事，可眼看着是来不及了，他便也不说了。
　　“你怎么样？”皇上见傅恒醒了，连忙问道。
　　傅恒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御辇里，连忙就要起身，“奴才不敢……僭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皇上两步也上了车，对车夫喊道，“起驾回宫！”
　　“着！”驾车的内侍立即扬鞭，皇上连忙又道，“车要稳！”那内侍的鞭子一歪，鞭尾就扫到了车驾侧面的垂帘，帘子立即便被卷掉了，傅恒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忽然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他努力分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了，那几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可偏偏他现在脑子混沌，一时想不起来。皇上一把将傅恒按倒，“你给朕老实躺着！”
　　御车的内侍鞭子没有抽在马背上，而是落了地，两匹马打了个响鼻，内侍重新执起缰绳，振臂一抖，两匹马就稳稳的起了步子。
　　皇上的车驾走得没了影，查夫人才拍了拍查小倩的肩，“倩儿，你明白了吗？那就是皇上，不是你可以爱的人。”
　　查小倩的眼泪缓缓滑了下来，不知怎么，她现在的心痛，除了爱不得的无奈，还有另一种说不清的悲凉，女人都是敏感的，可查小倩对感情还很懵懂，看不清皇上对傅恒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只是本能的觉得悲痛。于是她点点头，“娘，我明白，走吧，咱们走吧，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