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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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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爹带我去放风筝……一切都很真切……但是,梦终究是梦,醒来之后,我还是一无所有……
“汀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稚嫩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子文,快下来,危险啊。”今天刘大哥和刘大嫂有事出门,把子文交给我照顾,可这小子……别看他只有五岁,他可是上窜下跳一刻不停的。
这里是‘醉客居’楼上尘封至今的雅座,亭台似的设计虽然雅致,但是对于子文来说可有些危险,他现在正站在栏杆的靠椅上,还得意地向我炫耀。
“下来啦!”我走过去,哄着,“下来,乖,姐姐给你点心吃噢。”
子文立刻下来了,我想大概是点心的缘故。
“我去给你拿,你乖乖的呦。”看他使劲点头,我笑着走下楼去。
……
“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客忆的声音愉悦而高亢。
“客路,帮我打桶水!”客行从厨房里探头道。
……
有了三个伙计的“醉客居”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营业项目,生意竟然很好,我也不用再忙得晕头转向了。虽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安……他们总有一天要走的,到那时,我……该怎么办呢?无聊啊,你!我笑了,我干嘛想这种无聊的事。这种事,到时再说吧!
“姐姐——”一个无助的叫喊声传来。
“啊——”街上有人尖叫。
子文?!难道真的从楼上摔下来了?我不敢再想下去,我飞快地冲了出去。
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怎么会……
“子文,子文……”我挤进了人群,感觉心跳得出奇的快,我真的很害怕。
“乖,不哭了。没事了……”
我感动得快要哭了,子文被人抱着,除了在哭外,好像并没有什么重伤。
“子文!”我几步跑上去,一把抱过了子文。“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姐姐……”子文附在我肩上哭得很厉害。
“谢谢你。”我感激地向那个救了子文的人道谢。
“不客气。”那人笑着回答。
我这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黄褐色的头发,幽绿的眼睛,是异族人吗?
他伸手摸着子文的头,“要小心噢,下次可不会这么巧了。”
他眼神中的温柔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我爹。虽然年龄和长相都不同,但却很奇怪的相似。特别是他的笑容,一如爹爹那样的沉静明澈。我竟无法移开视线。
“姑娘,你没事吧?”他不解地询问,语气里透着关怀。
我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木然地摇头。
他又笑了,“姑娘,下次要小心啊。告辞。”他拱手行礼,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我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无法动弹。那种感觉就像是昨夜的梦……遥远却又真切……
……
“这么说,你连名字都没问就让他走了?”客行托着下巴,问道。
我点点头。
“姐姐,你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客忆挑挑眉毛。
“什么啊!不要胡说!”我立刻反驳,但却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人的笑容。
“我哪有胡说?姐姐你脸都红了!”客忆笑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嘛……”
客行叹了口气,“爱情啊,就像烈酒,会让你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你们……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他像我爹而已。”我急忙辩解。
“啊?”客行和客忆同时愣了,然后又开始大笑。
“真没想到,老板你喜欢老男人啊!”客行笑得全身发抖。
“你……不是,他才二十上下而已,只是感觉像啦!”我真是百口莫辩。
“好好好……”客行笑着走开了。
“姐姐,到时别忘了请我吃喜糖啊!”客忆也笑着走开了。
“什么跟什么啊!回来!”我真是……怎么会收留这两个人?
这时客路从一边走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看着他,你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吧,客路?我心里暗暗祈祷。
“桌椅已经收拾好了,我去把店门关上。”他淡然道。
客路,还是你最好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客路。”我叫住他,却立刻后悔了,我又没什么可说的。
他转身看着我,见我不开口,他问道:“有事吗?”
“……”我好像确实无话可说,我摇摇头,“没有……没事。”
他有些不解,但却并没有多问。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做事去了。
真是的,今天我怎么这么不正常啊?睡觉,睡觉!
……
下午是所有饭馆酒店的休息时间,这种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客人。我当然不会放弃这段时间,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喜欢逛逛街,买买东西。胭脂花粉,绫罗首饰又有哪个女孩会不喜欢?不过我自知自己姿色有限,还是不要东施效颦的好。唉,说起来,店里还有三个不要工钱的劳工,已经是秋天了,他们的衣物我总是要准备的。真是……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呢?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是那个人。奇怪的感应……
我立刻追了上去,奇怪的动力……
“公子请留步!”我大声喊道。几乎那条街上所有的男子都回了头。拜托,你们的样子能被称为“公子”吗?
我不理会他们,疾步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个听见喊声却不回头的“公子”。
“姑娘,有事吗?”他转过身子,微笑着有礼道。
“公子不认识我了吗?”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忘了我,奇怪的感觉……
他思索了一会儿,“噢,昨天那个吓呆了的姐姐。”
什么“吓呆”啊,我可是为了你才呆住的哎!不过,算了。“是啊,是啊。”我笑着答道。
“有什么事吗?”他笑着。
“呃……”完了,我好像没什么事,“啊,昨天公子救了子文,我还未好好感谢公子。若公子不嫌弃,可否移步寒舍,让我聊表心意呢?”
他好像被我文绉绉的谈吐逗乐了,我也知道很好笑。啧,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矜持的?害人嘛!
“姑娘不必麻烦了,那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笑着拒绝。
啊?在大街上接住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五岁小孩这叫“举手之劳”啊?你还真行……“这怎么可以。”我已经摆出了十分的诚意和“不成功则成仁”的架式,我不信他还不答应。
他看着我,终于妥协了,“好吧,打扰姑娘了。”
“不会,不会!”我好高兴,真奇怪,我为什么会怎么高兴呢?
……
“到了。”我笑着。
“醉客居?”他好像有些不解,“姑娘不是说要去贵宅吗,怎么跑到酒馆来了?”
“没错啊,这里就是寒舍。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想大概是不信吧。有很多人都很讶异我这个“弱女子”会是一家不小的酒店的老板。
“请进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来。
“公子请坐,我去拿酒。”我笑着,向地窖走去。
客忆跟了上来。
“汀姐姐,他是谁啊?”
我低头找着“醉客居”的镇“居”之宝。“他?噢,是昨天我说的那个人啊。”
“噢~姐姐一见钟情的那个‘英雄’啊。”客忆的语气里满是暧昧。
“什么啊!”我懒得理他。
“长得是不错啦,不过,是个异族人吧!”
“客忆,少胡说,谁说我喜欢他了?”真是的,这小鬼!别说我不喜欢那个人,就是喜欢,也轮不到你这小鬼来评头论足吧!
“好好好,你不喜欢他。哎,我说,姐姐啊,他看起来就不是好人哎!”
我手叉腰,愤愤道:“罗嗦。”
客忆一脸都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拎起一壶酒,向外走去,不再理他。
……
“公子久等了。”我笑着将酒放上桌,“客忆,吩咐厨房炒几道招牌菜。”我又立刻支开了客忆。
“姑娘费心了。”那人笑着。
“哪里。”我拿起杯子,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公子请。”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杯子,“这酒是……”
“兰陵琥珀。”虽然我不常喝酒,对于“醉客居”的酒也不是很熟悉,但是对“兰陵琥珀”我可是相当有信心的。
“兰陵琥珀?”他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贵店的名字是‘醉客居’吧?”
“嗯。”我有些不解了,这很奇怪吗?
“好名字。”他看着我笑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想必‘兰陵琥珀’和‘醉客居’的名字就出于此处吧。”
一霎那,景象重叠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兰陵琥珀”和“醉客居”的名字就出于此处……父亲的话回荡在耳边,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移开目光,笑道:“没事。”
“呃……怎么没看见令弟?”他换了个话题。
“啊?你说子文?”我笑了,“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是邻居家的孩子。我只是常常带他,情同姐弟罢了。”
“姑娘这么能干,令尊令堂想必很欣慰吧。”
“家父家母……已经过世了。”我依然笑着。其实爹娘死了很久了,我也不再对此伤心,但他问起时我却奇怪地感到心酸。
他愣了一下,“抱歉。”
“没事,死者已已,没什么好避讳的。”我想我是坚强的吧。“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他笑了,“我的名字又长又难听,而且说出来姑娘也不懂。”
这倒也是,以前就有一个异族人,叫什么达鲁措杰的,难听啊。不知所谓!
“公子是哪里人?”
“西夏。”他看着我,“接下来是不是要问年纪?”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没有女孩子这么问男子的,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换我问好了。”他笑着,“姑娘芳名?”
“我姓江,单名一个汀字。”我怕他不明白,在桌子上比划着。
“好名字。”他的表情很温柔,那种表情让我想起了父亲唤我时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多谢姑娘的酒。”他站起身来。
“公子不再坐一会儿?”我很想再和他说说话。
“不了,不打扰了。”
“公子现在住在哪里?我也好再请公子喝酒啊。”
他笑笑,“我远行至此,还没有固定的住处。姑娘不必费心了。”
“这样啊!小店倒是还有几件空房,公子不妨住下!”我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天哪……他会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子吗?他会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吗?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留下就好。
“这样不好吧……”
“你对我有恩,何况子文也想当面道谢啊!”情急之下,我又搬出了子文。
他思忖了一会儿,终于被我的诚意感动。“好吧。”
太好了,我在心里欢呼。
……
奇了怪了,哪儿来的琴声?我记得“醉客居”里没有人会弹琴啊,而且“醉客居”也没有琴啊!
我走下楼,一群女孩子正围在一边,还不时传出赞叹声。
“怎么回事?”我一把拉过客忆问道。
“啊,姐姐你不知道吗?”客忆眨眨眼睛,“是你昨天留下的那个人啦,来了好多女孩子噢!”
什……什么?
我立刻挤了进去。
好……好漂亮……他坐在那里,手指轻抚着琴弦。阳光从窗户里透出,正洒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微微闪着光。他的表情温柔而沉静,而他的旋律更是美奂美伦——虽然我并不懂音乐。
他看见了我,便停下了音乐。他笑了,他幽绿的眸子就好像是春日的西湖,那样明澈而幽邃。我觉得自己愣了,我有种感觉,我身边的若干女子一定也愣了。
“公子……你这是……”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在这里打扰姑娘,我总是过意不去。为姑娘做些事也好抵房钱啊?”
啊?做事?卖艺招揽客人啊?“这怎么可以?”我不由又想搬出子文。
“为什么不可以?”他笑了,“嗯……我可以叫你小汀吗?”
“啊,可以……”
“小汀,如果你要说的是我救那孩子的事,那一壶‘兰陵琥珀’就已经两清了。再说,我……想在这儿多留一段日子,在你这儿做个伙计不失为‘入乡随俗’的好办法。”他说得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可是……”
他笑了,“拜托你,小汀。”
他的笑好大的杀伤力啊……我好像记得他说要多留一段日子噢,其实也不错啦。
“那好吧。”我只好答应了。我忽然发现我身边的女孩子们一阵骚动。说不定,我这儿的生意真的会因为我的这一决定更加好……哎呀!我在想什么?
“公子……”
“不要再叫公子了,听起来很生疏。”他依然笑着。
啊?不叫公子那我要叫你什么?你又没告诉我名字。
“哎!先说好!到‘醉客居’里作伙计是要统一取名的!”客忆挤进来大声道。
统一取名?有这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哪,我叫客忆,做菜的叫客行,那边那个叫客路,所以你也要姓‘客’!至于名嘛,我辛苦一点帮你想吧!”客忆摸着下巴,“嗯……客满!”
我晕!什么名字嘛!“客忆!”我大声喝制。
“啊?不好啊?那……客多多?”
“客常来?”
我捂住客忆的嘴,陪笑道:“他开玩笑的。”
“没关系啊。继续取。”他倒是无所谓。
“客不归?”客忆挣开我的手又说了一个不可能的名字。
我立刻捂得更紧。拜托!什么烂名啊!现在想想我取的名字还真是好呢。客路,客忆,客行,真是要声音有声音,要含义有含义。
“你别理他,他总是胡说。”我笑着向他解释。
“没事,客随主便嘛。”他依旧很无所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不如我就叫‘客随’好了。”
“客随?好啊。”这个还好听点。
“什么嘛,好难听。”客忆又凑了出来,“我帮你取嘛!客有钱怎么样?”
“客忆——”
“啊?又不喜欢?”
“没关系,继续,继续。”
……
……
“客随”,虽然是“客随主便”的意思,但是我却宁可将它理解成“会伴随着我的客人”。好像是有些自作多情,不过,哪个人不会自作多情呢?
呵呵,也许再矜持的人也会偶尔出格一下,也许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太无趣,也许这样才不会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