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思*茫

7、[报君黄金台上意]

　　果然不出苏青安所料，失去了狼牙子的鞑子大军根本不堪一击。没有强有力的指挥，单靠蛮勇，一旦战线拉长，鞑子注定败北。
　　苏青安趁着敌方失去首领，军心大乱之时，乘胜势对鞑子猛烈进军，一改这两年来苏家军懦弱假象，如放归山里的猛虎，势如破竹。只消两个月左右，他们便收复了所有被鞑子占领的边疆失地，更是打进了鞑子王都东边的桑梓区，极大震慑了之前不可一世的鞑子大军。摧毁鞑子王朝，甚至扩张我朝疆土，指日可待。
　　整个苏家军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士兵们都知道，战争就要胜利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老婆……孩子……爹娘……我们要回来了。
　　而与军营喜悦氛围截然相反，将军帐中一片阴霾。
　　帐中此时只有三人：苏青安，军师，军医。
　　苏青安瘦了，太瘦了，躺在榻上的他彷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还没有来到苏府时的模样，瘦弱地皮包骨头——已经两个半月了。
　　在这两个半月里，他像疯了一般，拼命地拟出行军作战策略，即使已经胜券在握，也没有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夜以继日，宵衣旰食，为了能完善出一套最完美的行军方案，他干脆整日伏案在将军帐中，总是匆匆扒几口军师端来的饭菜，约莫六七分饱就又继续绞尽脑汁地书写，对着地图比划丈量，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飞快地消瘦下去。军医怕他撑不住，让军师去劝劝，可是苏青安一旦下定了决心，又有谁能将之改变呢？军师没办法阻止疯狂的苏青安，只能在他身旁出谋划策，与他一起商讨议论，多少能为他分担一些。军医说，苏将军能撑到这么久，真的是个奇迹。而这个奇迹，只有他们三人知晓。
　　木制的案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纸，上面是苏青安这两个多月来呕心沥血演算总结出来的，收服鞑子的计划。其内容囊括了小到士兵日常训练，大到粮草兵马买办布置的诸多细节，还有几乎所有可能出现在这个过程中状况及其应对方案。
　　榻上，苏青安望着军医，痞笑着说：“喏，你不是说我活不过两个月么？这都两个半月了，我还是赖活着的吧！”
　　军医忍住想要抽他一巴掌的冲动，闭口不说话。
　　苏青安见平时唠唠叨叨的军医半天不说话，觉得有些无趣，扭头盯着军师：“我的好军师啊，你可别跟军医一样一直闷着不说话啊。桌子上是将军我毕生的心血啊，你可别再像上次一般把这当废纸烧了火盆烤火啊。”
　　军师忍不住回他一句：“上次明明是你说那案桌上是那没用的属下传来的废话，让我去给你烧了啊，凭甚怪罪我头上啊！”
　　苏青安“扑哧”笑出声来：“好嘞好嘞，知道你是最明事理的啊！怎么会乱烧我的东西啊。逗你的。”然后他好似有些喘不上气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那些纸上的东西，我算是交给你了。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能让它发挥最大的功效。我希望，你能用它…完成我未尽的愿望。”苏青安无比平静地注视着军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大概也就这几天了。我已把我知道的全部记录下来了，想来这东西在近50年内定是有些用的。”
　　“将军……”军师喉头一紧，眼眶有些酸涩了 。
　　苏青安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艰难地将手伸进亵衣，从胸口处拿出一把有些生锈的铜钥匙，小心翼翼地握住递给军师，见他双手接过，才继续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般不孝之子未能延续苏家香火便将匆匆离世已是大罪，离家五年，每隔一月便会收到爹从京城寄来的家书，却未曾寄过一封回去，更是罪上加罪，大为不孝了。我想，爹应该已对我心寒了吧。我床头的铁盒子里是这么多年来爹寄来的每一封信，我从来舍不得丢弃哪怕一个小角，全存在这铁盒子里了，这是我现在最宝贵的东西了。钥匙在你手中，我希望你能将以后爹爹寄来的信也都放进去。都替我好好存放着。”
　　军师有些疑惑。
　　苏青安抿了小口军医端过来的温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苏青安不会死。他将一直驻守在国之北疆，替陛下守着这广袤的疆土。而且，他还会娶一民女，儿孙满堂，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此不归京。”他坚定地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仿佛他所说的便是事实。
　　军师和军医瞪大了眼，万分吃惊地盯着苏青安。
　　“将军你……”军医迟疑了。
　　“我不想让爹伤心。当初不说一句话就离开，是我的不对，但我不后悔。我只是怕他再次因我而失望。”苏青安避开他们的眼睛，闭着眼睛低声回答道。
　　军医待不下去了，他红着眼眶扭头走出军帐，一句话也没留下。
　　帐中军师蹲在榻边，望着苏青安长长得睫毛，肯定地说：“你爱苏丞相吧。”
　　苏青安一点也不吃惊，他面色枯黄，但眼神无比坚定地说：“嗯。但我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两章的长度才勉强正常一点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