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十一》陈或或

4、郁周瑜与顾黄盖

　　上课迟到的后果简单粗暴，郁西河和顾北洋被罚站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而倩倩因为身体原因被破例放回宿舍休息。

　　在任课老师时不时探出头监视的情况下两眼放空地站了半节课，下课铃一响，郁西河和顾北洋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跟着被叫来的班主任来到了办公室。

　　放下教案书本，抽出纸巾擦了擦眼镜，四十多岁的女老师眯着眼打量了面前站着的一男一女，先是看了看一脸无畏的顾北洋，随后冷着脸朝着郁西河开口：

　　“郁西河，你怎么回事。”

　　“老师，不就买个东西没来得及赶到上课之前回来而已，都说过一遍了，还要怎么解释。”见班主任一脸严肃的样子，顾北洋皱了皱眉，率先不满。

　　“我在问郁西河，你插什么嘴！”顾北洋的态度令班主任脸色越发不豫：“郁西河，就算你是帮何倩倩去买卫生用品，那么你为什么又会和顾北洋在一起？这个问题你先解释一下。”

　　“卧槽，你......”猛地握住顾北洋想要拍上办公桌的手，眼神示意他闭嘴，郁西河放开手抬起头：“老师，我们真的只是在路上碰到了。”

　　“路上碰到？”

　　“是。”

　　定定地看了看冷静的少女和一脸愤怒的少年，班主任敲了敲桌面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道：“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明年就是高考，我希望你们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学习上来。郁西河，你虽然打算走艺术生这条路，但高考分数也是很重要的，不要在最后紧要关头出了岔子，这样对任何人都不好交代。”

　　“是老师，我知道了。”敛了敛眸子，郁西河点头。

　　“至于你，顾北洋，如果再让我发现逃一节课，我势必是要找你家长过来学校的，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就算你找家长也找不到人，我妈乐着谈对象，我爸正忙着养他新找的老婆儿子。撇了撇嘴，顾北洋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行了，回去上课吧。”甩了甩手，班主任取下眼镜。

　　“老师再见。”离开办公室带上虚掩的门，郁西河狠狠瞪了眼撅着嘴双手插在口袋里的顾北洋：“你刚刚竟然还想和班主任吵架，顾老大能耐啊！”

　　“不是，‘四眼老太婆’她语气那么差，我......”

　　“四眼老太婆，四眼老太婆，谁允许你乱给老师起外号了啊？顾北洋你真行！”郁西河忍不住踮起脚一个暴栗敲到了他头上。

　　“唔，疼！我下次不叫就是了嘛。”跳到一旁捂着额头，顾北洋夸张的龇牙咧嘴。

　　“下次？还有下次？！”

　　“没，没下次了！女侠饶命！”

　　“哼，尊师重教，以后别动不动就和老师呛火，他们说什么好的坏的你听着就好了，又不会少块肉，和他们吵最后还不是你吃亏，这么暴躁，蠢死了。”

　　“你说谁蠢呐！”顾老大炸毛。

　　“你。”

　　“什么，我蠢？！”

　　“不是你还是我？”

　　“卧槽，郁西河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不对，我，我绝对不削死你！”

　　***

　　迟到风波过去一个月，十三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艺术文化活动周，即学生口中的“艺术节”。

　　高三以下年级每个班都要在开幕式上推选出一个节目，周一上午班会课经过班主任的筛选和全班同学的投票，决定让郁西河代表一班参加高中阶段最后的一次艺术节开幕。

　　练习加彩排走台的两个星期过后，周三下午，十三中学生期待已久的艺术节开幕式将在三节课后举行。

　　学校操场旁偌大的体育馆内，早几天便有学生会的成员将看台座位计数安排给了不同的班级。各班老师领着学生按年级从低到高依次进入体育馆落座，待校长上台进行了十分钟的讲话后，艺术节开幕式方正式开始。

　　开幕式的节目同样是按照年级从低到高的顺序进行表演，高一年级十个班，高二年级十个班，筛选掉实在拿不出手的，总共有十六个节目。

　　坐在座位上瞄了眼搭起的体育馆台子上正表演的相声，顾北洋翘着二郎腿掰了掰手指，这才是第三个节目，高二一班节目排在第九个，也就是说还有六个节目才能到郁西河......

　　烦躁地挠了挠头，顾北洋越发觉得台子上说得正起劲的两人十分碍眼，身边笑得前仰后俯的同学更是吵得慌。

　　攥过身边放着的矿泉水“咕咚”灌了一大口，顾北洋看了看手表，如果说每个节目是五分钟，那他还有半小时才能见到郁西河......妈的，真他妈烦躁！

　　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看台，顾老大盼星星盼月亮熬了半小时，终于轮到了郁西河出场。

　　当主持人介绍了表演者选送的班级和表演曲目后，体育馆内灯光骤歇。随着突如其来的一串高音区灵动的琶音，一束追光亮起，顾北洋猛地坐起身子，台子上缓缓升起的钢琴和钢琴旁坐着的长发女子让他呼吸瞬间顿住，心跳仿佛停止，又骤然加快，什么东西“砰”地在心里炸裂开来，鼓鼓囊囊的让人脑中一片空白难以思考。

　　轻灵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郁西河演奏的是李斯特的一首音乐会练习曲，《森林的呼啸》。ABAC的结构，装饰音八度音减弱加强及转调等等的运用，音乐从近乎耳语的声音发展到飓风般地震天摇的气势。清风拂过，森林迎来了第一缕晨光，万物复苏，小溪流水，鸟鸣啾啾。随后音域出现变化，电闪雷鸣回旋交织，震撼人心。狂风暴雨的升腾后，平静的主题音乐再现，然后渐渐远去销声匿迹，森林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微张着嘴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台上发光体一样的少女，直到耳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鼓掌叫好声，顾北洋才回过神来。

　　视线追随者郁西河起身鞠躬下台的身影，顾北洋缓缓抬手按了按依旧快速跳动的心脏。

　　垂眸平息了几秒，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一口气将剩下的所有水灌入喉咙，顾北洋倏地起身，指着空了的瓶子朝班主任开口道：“老师，水喝多了，我想上厕所。”

　　“去吧，瓶子带着扔掉。”抬眼看了看矿泉水瓶，摆了摆手，班主任答应。

　　拎了手中的空瓶子快速穿过拥挤的人群跑出看台，顾北洋飞快朝体育馆的休息室奔去。

　　他想看到郁西河，现在，立刻，马上就想。

　　沿着通道来到休息室门口，顾北洋理了理头发，装作替老师办事一样望向门边站着的工作人员：“同学你好，请问郁西河在不在，我们老师找她有点事情。”

　　“郁西河？”探头敲门朝里面望了望，工作人员询问一番后出来摇了摇头：“郁西河不在，里面同学说她刚刚回音乐教室去拿东西了。”

　　“好的，谢谢。”点了点头，顾北洋大步离开休息室。

　　此时离体院馆不远处的教学楼内，刚刚将身上小礼服换下的郁西河正取过放在音乐教室内的卸妆水洗面奶等工具，准备去厕所卸妆。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甫一转身，便看到虚掩的教室门被人推开，穿着校服的顾北洋喘着粗气，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顾北洋？”诧异开口，郁西河奇怪：“你不是应该在看节目，怎么会来这？老师......”

　　“郁西河。”打断郁西河的话，顾北洋走到她跟前，细细看向面前眼神疑惑的少女。

　　虽然漂亮的礼服换成了校服，但上台时精致的妆容将郁西河本来就出众的五官勾勒得越发清晰。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顾北洋眯着眼低低开口：“郁西河，你今天真好看。”

　　“啊？”被顾北洋的眼神怔到，郁西河呆愣愣地回答。

　　“你喜欢花吗，我买束花献给你？”

　　“花？”眨了眨眼望着顾北洋，郁西河皱眉：“顾北洋，你没事儿吧？”

　　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顾北洋眼神微闪，掩饰性地看向别处：“咳，什么花，没，没事儿。”

　　“什么什么花，顾北洋你说吧，是不是听我弹的曲子给听傻了，特地来夸我呢？”甩了甩头发，郁西河也没深究，转身拿了装东西的包笑嘻嘻地打趣。

　　“你才傻了呢，想得美，弹得好的人小爷可见多了！”

　　“哦？是吗。”

　　“那当然！”

　　“行吧，那顾老大你好好待着，我要出去了。”摆了摆手，郁西河拎着包便往教室外走去。

　　“哎，郁西河，你去哪啊！”顾北洋急了，这和自己设定的情节完全不一样了，都怪自己的嘴，莫名其妙怎么就不承认想夸她来着！

　　“怎么。”撇了撇嘴，郁西河朝拦在教室门口的顾北洋瞪眼：“我去哪儿还得向顾老大通报呢？”

　　“不是，我，郁西河，我坐座位上等半天就为了看你弹钢琴，我刚说错了，所有节目我只想看你表演，其他人都没有你美！真的，你相信我！”

　　挑了挑眉，郁西河故意道：“呵，在我之前一个跳芭蕾舞的学妹就长得比我漂亮，顾北洋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唬我呢。”

　　“谁唬你啊！郁西河我这么喜欢你，心都要掏给你看了，你在我眼中就是最美的！管她什么学姐学妹，我的心里只有你！哪里都是你！”

　　“......”这次是真的被顾北洋的话惊到怔楞在原地，动了动嘴唇，郁西河猛地抬手掐了掐面前顾北洋胳臂，外加一脚狠狠踩在他脚面上。

　　“顾北洋你真是......你要不要脸啊，肉麻死了，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肉麻啊！”

　　“哎呦！疼，疼疼！郁西河你轻点儿！”

　　“还怕疼！你还好意思疼！”

　　“我错了，我下次保证含蓄，我保证！哎呦，姑奶奶你真下得了狠手......”

　　“姑奶奶，你才姑奶奶呢，走了顾混蛋，被老师和同学发现还以为我们干什么呢！”

　　踩都被人踩了，一直想问的话问出来大不了再被掐一顿。摸着胳膊追上郁西河，顾北洋嘟囔：“郁西河，打不能白被打的，我问你啊，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在一起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接受我表白？”

　　“你！”郁西河抬手。

　　“我给你掐！”大义凛然地将隔壁伸到她面前，顾北洋咬牙：“郁西河你就告诉我呗，给我个底儿，我好放心！”

　　“你放心什么？”

　　“到手的媳妇不会飞了啊。”

　　“你！媳妇你妹！飞你妹！”

　　“郁西河，你别耍赖！你还没回答我！”

　　“烦死了！”

　　“郁西河，西河，河河......”

　　“......你闭嘴！好了好了，毕业行了吧？到毕业再看你表现。”

　　“毕业？还一个学期，这么久？！”

　　“嫌晚？”

　　“没,不晚不晚！不就几个月吗，怎样都不晚！”

　　“行了，我要去卸妆了，顾北洋你快回去看节目，不然班主任见你这么久不回去又要找你麻烦了。”

　　“好好好，郁西河你说什么都好，那我先走了啊。”

　　满足地朝拐向厕所的郁西河道别，顾北洋转身朝体育馆走去，走了走着，步子越来越快，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下了教学楼，顾北洋弯着眸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愉悦异常的大笑。

　　夕阳的余晖金灿灿地洒在奔跑的少年身上，微风飘来，裹挟着笑声与喜悦。站在教学楼走廊上的少女望着逐渐远去的少年，轻轻勾起唇角，眼里，是盛满了漫天的瑰丽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