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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春色三分,两分尘土,一分流水 ...

  •   精致的雕花椽梁,蔓蔓的延伸到了殿阁深处。护栏外满满的种植着各色花木,香味却好象经过了上等调香师的手,集中到一起越发的和谐清幽。九重宝塔玲垂挂在拐角,被风一吹就悠远的轻轻响起。
      一个女子被使女们小心恭敬的搀扶着,走进了室内。
      她长的非常美,明艳若花的脸上是一对灵动的眼,两颊上好象浮动着两朵娇艳桃花一般嫣红。穿着一身金线刺绣的端庄宫装。盘成云绦髻的发式显示这是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少女。
      室内的男子早已经得到通报,正垂手站立起来迎她:“公主回来了。”
      芳琼答应一声,让使女把在外间穿着的云锦披肩拿下来,坐到了桌前:“驸马在做什么?”
      天慈润将茶盏递给她,内里是他一早泡好的玉生香:“公主尝尝,这是新春的供茶玉生香。这茶泡三次才出滋味,于是最费功夫。我一早起来,拿松香做燃料热了上一回找来的甘露水。烫热了杯盏,一次冲二次闷三次泡,到公主回来这个时辰,正是刚刚好的味道。”他一边说,一边又拿了一只攒花五朵食盒过来,“这茶微甘而淡,佐以桂花糖糕,桃花丸,杏色饼,梨花甜圈,菊花酥这五味花珍,相得益彰,公主在外行了半日应该也有些饿了,厨房刚下了传膳单,一时半会只怕还上不了午饭。先吃些点心垫垫吧。”
      “如此有劳驸马了。”芳琼回答一声,接过了那只茶杯。温温的水并不烫,刚好的暖着手。她打开茶盖喝了一小口,一股清甜的香弥漫在了味蕾上,沁人心脾。
      那漂亮的男子含笑的看她喝茶,一对凤目里光华流离,好像被这双眼睛看着就是一种享受。他耐心而温柔的看着她,似乎自己在看着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宝一样。
      “难怪驸马的封号是个‘享’字,卿当真不辜负这名号也。”芳琼认真的赞同道。
      天慈润的秀目笑得稍稍弯起:“公主谬赞了。公主且先喝茶,让我拿那新造好的连珠锦缎做的春服出来给公主瞧瞧。公主不是说那纹锦的颜色稍微暗了些吗?我重新画了个花样儿给绣坊照了做,这回想必公主该满意了。”
      “如此有劳驸马费心了。”芳琼微微一笑。
      她初初听说自己将要与顾朝联姻的时候,是有些忐忑的,后来更听说那顾朝天子封了个外姓王来迎娶自己,国内还是有议论的,原由便是她这娇滴滴的贵公主居然还是请不动顾朝真命。且因为朝臣更听闻,这享王是个名扬天下的断袖,她不明白什么是断袖,大概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吧。但是自从嫁给这个男人之后,她的人生有了崭新的变化,原因就是。。。天慈润实在是太有创意了!他永远都有无穷无尽的新鲜东西,一个大男人生得干净漂亮,比她还喜欢照镜子,身上的衣服动辄就是成千上万的花费,那花样繁复得从小见惯了好东西的她都闻所未闻。一顿饭都必然要是亲自下单,细细的分清楚吃什么原料从何取如何做要配什么器皿盛放。年少的公主陶醉在这每天充满新鲜感的人生之中,关于驸马,除了好也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如此一来朝堂之上,议论声也就平息了不少。
      天慈润捧着一件精致的锦缎出来,一旁的使女们上前,小心翼翼的展开,脸上也掩饰不住惊艳的神色。
      这锦缎实在是太美,湖水蓝的幽幽的底色,好象自己就在发出柔黯的光芒一般。上面以隐游针法刺绣着一个精密的图案,是百花攒锦的绣底,再活灵活现的用明线挑出一只骄矜孔雀,那孔雀用线的颜色缭乱得人一时几乎都数不清究竟花了多少种色类,单是那脖颈上的蓝绿,便有了十八个渐变,越发衬得这锦绣辉煌璀璨,华丽非常。
      “公主可喜欢?”天慈润的眼睛里一片怜惜的爱抚着这锦缎的衣裙,笑了问。
      芳琼几乎被惊诧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半天脸上泛起惊喜的红晕:“喜欢。”
      天慈润笑得更舒畅了,那玉般细润的脸上仿佛撒了一层釉光般明媚:“那就好。”
      他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衣裳,一寸连锦一寸金,单是这锦缎就价值不菲,再搭上这产自南秀的异色绦,一束就可在交易市场换得珍珠一串,最后请了天下第一针女白葭缨来做的手工。这件衣裳绝对可称价值连城。
      “驸马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芳琼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小女孩,欢喜的模样天真而甜美。
      天慈润淡然道:“好马配好鞍,明珠赠美人。自古就是这个道理,公主国色天香,自然担当得起这件珍宝。”
      他此刻的样子真是很平静,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每一天,他都以这般平静的耐心来宠爱着这个身为他妻子的少女,原本他以为自己此生是断不会做这么可笑的事情的。举案其眉,相敬如宾,这样的爱,是一件太寂寞荒凉的事情。他只是在做着一件仿佛是责任的事情,把自己心里的沉沉的绝望,全部收起来不再拿出来缅怀。
      年少的公主可以这样的哄住,但是他不知道等她再长大一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芳琼一边拿那衣裳在身上比试,一边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驸马你也有一件这般的衣裳,在你来我们秀林那一日,身上穿的,就是这样的一件衣裳,颜色是比这稍微暗淡些的,可是却连阳光也好象要避让似的,看得我眼睛晃晃的。”
      是这样么?
      天慈润微笑道:“公主真是好记性。”
      连珠纹锦。本来就是一种忧伤的东西。传说中南方的织女们因为思念着远方的天神锦惑,于是希望可以制造出打动锦惑的织料,她们把相思倾慕的心情全部织进了锦缎,当中纵排的圆凸痕迹就是她们泪水的痕迹,名叫连珠纹锦。而锦惑大神是神明,无法回应织女们的爱慕,于是这锦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锦望无期。
      那一日他穿着这一身华丽的谶服,与他最牵挂思慕的人相见道别。
      连珠纹锦感动了锦惑大神,但是感动无关乎爱。
      天慈润的心里有了一丝委顿。
      “三日之后是芳寰妹妹的大婚之日,我穿这个去贺如何?”芳琼快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驸马还没有见过芳寰,她嫁给了长云将军,大婚就订在三日后。”
      长云将军?
      天慈润知道秀林的军阶是以长云,长风,长空三种顺序排列的,长云将军正是个中品阶最高的一个,秀林的公主嫁与了将军,看来主上似乎是刻意要讨好行伍一般,竟然如此不惜代价。
      他秀气的眉头轻轻一皱,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当夜驸马传唤了天慈家在秀林最吃得开的珠宝商人舅舅,在品心阁两人对谈了一番废话之后,舅舅告辞回家,没有多余的新闻。
      二公主的大婚如期举行,朝贺的人群多如潮涌。一来这是真正合乎民众心意的,秀林的女儿自然是该嫁与秀林的儿郎,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般的心态;二来圣上格外恩典,把婚礼操办得比起之前芳琼公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慈润和芳琼公主一起出现,身上是光华灿烂的锦衣,映衬着一对璧人明艳的容颜,直让人联想到“金童玉女”。贺仪是天慈润的心思,六进仪六典恩六私心,全部都是珍稀的异宝,足够众人开十回眼界。
      芳琼一副小女人得宠的模样,乖巧的依偎在丈夫身边,倒是一派伉俪情深状。
      宴会很盛大,不多时就已经转得二人有些疲惫。
      “驸马,这风氅穿的有些热了,我去换掉它好不好?”芳琼嚷一回热,指指自己衣服上的配氅问道。
      天慈润点点头,吩咐两个使女陪公主去内室更衣,自己则走到了一旁的玉液池畔乘凉等着她。
      烟波浩淼,令他一瞬间想起自己家那个人工造就的凉池。
      季风遥最爱在那里躺着,舒舒服服打瞌睡。俊美的一张脸,睫毛轻轻垂下来。看得他心里痒痒,恨不得可以过去亲上一亲才好。
      “驸马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忽然有个人走了过来,天慈润一听到那声音,立刻拜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王。”
      秀林王是个看起来有些像行伍出身的男人,虽然年纪已经逾50,依旧显得十分精神。他一身隆重的贺服,身后跟着大群内侍,信步走来与他闲话起来。
      “驸马费心照顾芳琼了,看你们这般恩爱,朕也就放心了。”他一边观察着天慈润的反应,一边说道,“说起来最初群臣极力反对让你娶她朕还当真犹豫过,如此是朕的不是了啊。险些错失了一段佳美姻缘。”
      天慈润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说道:“众口铄金,这是自古的道理。天慈润少年狷狂,难免做出许多引人误会的错事,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好陛下明查,还了润儿一个公道。日久自见人心,还请父王圣查。”
      “那是自然。本王历来是公正严明的,那行恶之人必然不会被逃脱,而忠心之士,”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天慈润,“自然也不会亏待。”
      “儿臣谨记父王的教诲。”天慈润微微一笑,甜美的脸容竟然让秀林王轻轻的恍了神。
      “如此最好。”他拍拍女婿的肩膀,“你在这等着琼儿吧,我们一会再聊。”
      天慈润恭敬的送他离开,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到了池边。
      “还是老样子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的笑道。
      这声音泠泠如同玉断般动听,天慈润这次几乎是惊喜的回头,脸上的笑也明媚得有些忧伤。
      “风遥,哥哥。”
      一个身穿着大顾朝服,英俊隽雅的年轻男子,浅笑着看他,身边的阳光被这笑容一比,也立刻暗淡了不少。
      周围一切,似乎都是为了陪衬他,而被悉数的忽略了。
      天慈润站起来,眼睛再也离不开这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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