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欲来时》片鸹

26、第二十五章

　　大多去南海庆贺的仙友都选择走水路，快捷且方便。偏偏曲歌这老顽固不知抽了什么疯，愣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拽着仙君就往大路走，迫使曦绾不得不憋屈地跟在后头。
　　要知道，陆地上可不比水路四通八达，等他们到的时候，龙宫前已然气氛满满了。

　　稍一观察，便发现来得最多的还是四海水族的人，西海龙宫的人来了一半，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派头。
　　“哎呀，这不是临桐仙君吗，今日有空光临寒舍，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啊。”远处一番盛装的南海龙王腆着个肚子，满是福态地走到临桐跟前，甚是热情地招呼道。
　　“哪里哪里，本君适才路过南海，听闻贵公子今日娶亲，特来沾沾喜气，还望老龙王赏脸给杯酒喝。”仙君客气地朝他拱了拱手。
　　“仙君这么说可是折煞老龙了，今日这南海的美酒佳酿啊，随便喝！”老龙王甚是大气地一挥手，大掌险险从曲歌的冲天炮上掠过，惹得他一阵不满。

　　龙王似乎也察觉了，视线下移，甚是亲切地同他道：“这位一定就是仙帝钦赐的典籍仙了吧，老龙今日还想请你帮犬子算一卦，看看这日后是否美满呐。”

　　曲歌得了些派头，站在临桐身侧面容高冷道：“小爷虽然书读得多，却也不是算命先生来的。”说罢，愣是小嘴一噘，摆起谱子来。
　　曦绾在一旁看不过，微微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说祖宗，你咋的摆谱子还摆到人家家门口来了。
　　曲歌丝毫不领她的情，刚刚一路上吃了她好几个爆栗，这会子正冷战着呢。曦绾只得歉意地朝老龙王笑了笑。
　　龙王平易近人得很，“不妨事，看这位姑娘的气质，是司乐台主司箜篌的神女吧？老龙有幸在仙乐祭上听过姑娘的箜篌，那真是堪比天籁啊。”
　　曦绾难得一朝被人这么巴心巴肺地夸赞，一张老脸倒真是扎扎实实红了一番，只是这面子上还是得谦虚着来，于是笑盈盈道：“几首小调，难登大雅，难登大雅……”
　　临桐好笑地看她一眼，难得还学会了谦虚。
　　无奈老龙王可是个实在人，“好就是好，这会子倒是没必要谦虚的，哈哈哈……”
　　曦绾听着他浑厚的笑声只得尴尬地点头，曲歌在一旁受了冷落，咬着银牙喃喃道：“不就一破拉箜篌的，有什么好客套来客套去的……”

　　龙宫外头的宾客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入口处被堵得水泄不通，曦绾不禁感叹这老龙王到底是请了多少仙友，南海的家底可真够殷实的。
　　正在腹诽之际，龙王突然凑到仙君耳边嚼舌道：“临桐君可还记得小女姒恒啊？”
　　临桐一愣，不知龙王想说什么，末了，只道一句：“自然是记得的。”

　　“正好，今日老龙除了给小儿娶亲，顺便还想为小女挑选个良婿，不知临桐君可有这方面的打算没？”龙王此时看他的眼神俨然就是一副老丈人看女婿咋看咋欢喜的眼神，这让曦绾不得不在心里鄙视一番，这老头真是想嫁女儿想疯了。

　　仙君这厢还尚未答话，人群中却诚然浮现出一抹水蓝色的身影。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曦绾细细打量一眼款款向她走来的南海龙公主。

　　一头青丝尽数用一支莲花簪绾起，莲花乃是碧玺石雕刻而成。头顶垂下几缕水蓝色的流苏，左侧悬了一颗东珠。唔，这模样也长得甚是乖巧，惹人怜爱。

　　与她那痴傻的二哥不同，姒恒打小便聪明伶俐，教她读过一边的诗都能大致地背给你听。老龙王从小便宠爱她，甚至哀叹她不是个男儿身，姒恒享受着父王的宠爱却也不曾恃宠而骄，这比起西海那丫头倒是难得的很。

　　南海龙王宠爱这四女儿，那在整个龙族都是赫赫有名的。当然，龙族子嗣凋零，宠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难能可贵的是这四公主极为乖巧懂事，任凭谁来看着这么双水汪汪写满善意的眼睛都该是醉了。
　　是以那西海北海的龙王爷都有意，想将这四公主娶回去做儿媳。可叹西海向来财大气粗，只不过人丁稀薄了些。西海龙王早前夭折了一子，现如今只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早就与东海结了亲家，这唯一的女儿现在又准备嫁来南海，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行至跟前的龙四公主两眼满含深情地望了仙君一眼，然后面向曦绾看过来，最后落在曲歌那张怒气未消的小脸瓜子上，语调轻柔，她说：“几位远道而来参加我二哥的婚宴，姒恒感激不尽。”

　　看她整个小家碧玉的模样，曦绾不禁感叹南海老龙王这家教定是很到位的。于是示以微笑道：“公主真真见外了。”该是他们不请自来，凑热闹才对，这四公主果然客气。

　　姒恒颔首，发间的几粒小珍珠衬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她略害羞地挽了自个父君的臂膀，远远地瞧着曦绾，道：“姒恒久闻上仙的名号，我南海若是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还望上仙莫要怪罪，这几日来的宾客着实太多了。”

　　啧啧，曦绾在心里一个劲地摇头，这南海一家子人都这般实在啊，她觉得自己的仙格顿时圆满了，这小丫头也是越看越欢喜啊。

　　难怪老龙王看着自家闺女的眼神那也是傲气的，论样貌有样貌，论教养有教养，谁家有女如此不傲气？

　　“临桐君，多日不见，听闻你那浮屠经已然译完，真是仙界一桩美事啊。”龙四公主隔了许久，仍不忘向仙君道贺，而后又云：“上回姒恒送去锦央殿的那一篮子干花，仙君可有用过？”

　　干花？曦绾突然想起之前有那么一天，锦央殿的小童子给她司乐台搬来好几篮子的干花，说是仙君对花粉过敏，这些干花就便宜了她。后来的一个月里她拿这些干花泡澡，整个殿里都香得很，最后实在泡不完，还分了曲歌一些来泡脚，曲歌又送了些去给魁寅星君，试试看如此香料能否治好他的脚疾。

　　临桐君对花粉过敏一事，除了他自个殿里的小童倒还真没什么仙家知道，连她也是那天才知道的事，这公主送什么不好，学人家送干花，这回她倒要看看临桐怎么接。

　　同时被四双眼睛盯着，临桐君仍是面不改色道：“唔，那一篮上等的干花用来泡茶是极好的，有劳公主费心了。”

　　曦绾猛地翻了一个白眼，同曲歌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仙君胡编乱造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
　　那四公主倒是好骗，丝毫没怀疑这话的真假，甚欣喜道：“既然仙君喜欢，等来年花开的时候，姒恒再去采一些制成干花给你送去如何？”

　　“公主有心自然是好的。”临桐面色无异地看向她，轮廓深邃，姒恒略带羞涩地躲到她父君身后去了，老龙王看着也着实欣慰，自家小女倘若真能跟着临桐仙君，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省的西海北海那两位龙子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把她母亲都愁坏了。

　　水晶宫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仙人，老龙王站在龙榻前，满面红光：“承蒙各位仙友来参加小儿的喜宴，本王不胜感激。”
　　老龙王说罢，实打实朝着在座的仙人们作了个揖，众仙家皆是赏脸地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就着小儿的大喜之日，老龙也同时宣布另一件喜事。”说着，龙王满目慈爱地牵过一旁恬静的四公主，冲着底下的仙友道：“虽是万般不舍，却还是不得不宣布，小女姒恒如今也到了成人之际……”
　　“哦……”台下的仙友顿时发出一阵哄闹，谁不知道这四公主是龙王爷的心头宝，他如今这一番话，潜意识不就是说看中他家姑娘的，聘礼已经可以备起来了吗。

　　“四姑丈，你放心，侄子早就备好了厚礼，就等恒妹点头了。”西海龙太子第一个站出来，那象征身份的龙角在水晶柱照射下熠熠生辉，看样子像是有备而来的。
　　龙王爷看他的眼神甚是欣慰，姒恒仍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并没太多表情。
　　此时，一旁的北海老幺早就看不下去了，一双雕玉马靴往前一站，冲那龙太子冷哼一声：“这妹妹刚嫁过来就急着攀亲戚，也不嫌早了点！也不说我北海有多少家产，西海有的老子出双倍！”
　　这头话音刚落，全场皆为之哗然。曦绾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北海老幺，这长得嘛，确实是玉树临风，不过到底还是年少气盛，一番话说得西海家那位直接黑了脸。
　　“扶邑，你这话什么意思，欺负我西海无人？！”龙太子当场火了。
　　被唤作扶邑的北海老幺堂而皇之地不把他当一回事，转了转颈间龙眼大的夜明珠轻谑道：“老子可没这么说过，在场的都得给老子作证啊，西海惯用诬陷人的伎俩，老子早就看透了，姒恒若是跟了你，日后定被你们欺负了去。”
　　“你！”西海那位说不过，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还好被老龙王给制止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每次来都要吵个没完，我如何放心将女儿交出去呢？”
　　“龙王爷放心，姒恒若是嫁去我北海，锦衣金饰，水晶轿一样都不会少，老子发誓定会好好待她，绝不比在南海差！”扶邑这一番话说得甚是激昂，连带曦绾都有那么些动容。

　　她悄悄瞥了眼姒恒的表情，当事人倒是比她淡然得多了。
　　曦绾站在堂前，忍不住冲着临桐仙君调侃道：“依我看，那南海四公主莫不是对你垂涎已久，此番才如此割舍不下。不如仙君也别游历了，干脆择个良辰吉日趁早嫁过去做乘龙快婿得了。”
　　临桐闻言，低头看了她良久，随即浅浅地笑了，泉水般好听的声音叮咚传进她的耳窝，烧红了一张老脸。
　　他说，“只要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