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念》天爱

34、十一 血战邺城（3）

　　姜家禁制打开，人们平安无事地出来，在宁子鄢面前跪了一地，纷纷磕头，感谢六合仙长打退了魔族。
　　宁子鄢道：“并非我一人功劳，若无在场的修士们拼死相护，若无姜门主的百年禁止，未必能救下这么多人。”
　　姜怀音拱手道：“宁掌门，魔族已然重返人间，日后怕是又有无数场仗要打，要是有用得到姜家的地方……”姜怀音话没说完，忽然被一把匕首，射中喉咙。躲过了魔族围城之战的他，未躲过这一袭击，猝然倒地而亡。
　　姜琦玉惊叫：“伯父！”
　　宁微厉声呵斥：“辰兮真，你做什么！”
　　刚才那把匕首，正是辰兮真所刺。岳陵光紧张得拉住了辰兮真，生怕有人突然发难，但辰兮真挣脱了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辰兮真走到宁子鄢和宁微跟前，跪下，字字泣血，“二十多年前，姜怀音欺骗我娘，说只要她能召集妖族，与人族一起对抗魔族，之后就不再与妖为敌，还可共分天下。我娘真的信了，带领全族，作为姜家的先头部队参战，战绩累累，却也死伤无数。我们不指望分到人间土地，只希望留妖族一条后路，不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即可。本以为大战之后，姜家会信守诺言，但在庆功宴上，他趁着妖族虚弱之际，设计将我们一网打尽！我娘残喘逃生，带着我离开，自此隐姓埋名，都不允许我叫她娘亲，只以师徒相称。但是姜家依然不放过我们，我娘为了彻底让我躲开猎妖人的追杀，不惜自损内丹，抽了我的妖骨，她最终也……死不瞑目！”
　　“你别再编故事了！”姜琦玉拔剑而起，“妖族为祸人间，本就该死。谁不知道你们狐妖善于蛊惑人心？你说的这些，谁看见了？谁能作证？可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我伯父，我今天，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姜家！”
　　辰兮真毫无惧色，道：“如今大仇得报，我死不足惜！”
　　姜琦玉一剑刺去，却被忽然冲上来的岳陵光所挡，这一剑，扎入了岳陵光的胸口。
　　“陵光！”辰兮真抱住岳陵光，方堑已经站到了两人面前，以防止姜琦玉再有动作。
　　岳陵光何曾受过这般重伤，当下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哭丧着脸，求辰兮真安慰，“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辰兮真按住他的穴道，为他快速止了血，道：“放心，死不了。”
　　“可真的感觉要痛死过去了，”岳陵光不依不饶的，“阿真，要是我能躲过这一劫，就带你回东临镇去，我们不修仙了，成亲吧，我家可有钱了，保证……”
　　“喂！”姜琦玉大喝一声，“你们要脸吗？我姜家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吗？”
　　辰兮真置若罔闻，对着岳陵光笑道：“好，我答应你，陵光，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最亲的人。”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姜琦玉说着，再次举剑刺向二人。
　　方堑正要动手，却见宁子鄢已经闪身而至，两根手指就截住了姜琦玉的剑。
　　姜琦玉惊道：“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宁子鄢道：“辰兮真方才所说，你若不信，我可派人去查证。”
　　“连你也要包庇妖族吗？”姜琦玉难以置信，“这种事情的真伪，又有什么意义？我们杀妖，有什么不对？”
　　宁子鄢道：“辰兮真已脱妖籍，是我六合弟子，与你也是同门。”
　　“她杀了我伯父！”
　　“所以我说去查，若真如辰兮真所说，姜门主做过那样的事情，那她为族人报仇，也是情有可原，该当从轻发落。”
　　“情有可原？”姜琦玉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堂堂六合掌门人，竟然帮着妖族说话？”
　　“只论是非，不论种族。”
　　“你今日可以帮妖族，明日是不是就可以帮魔族？”
　　宁子鄢皱眉不语。
　　旁人亦有姜琦玉这般心思，觉得猎妖人杀妖，无可厚非，为何这宁掌门要站在妖族的立场？但碍于无人敢得罪宁子鄢，所有人都不发一言。
　　宁微道：“琦玉，不可对掌门无礼。”
　　“这样是非不分的门派，我才看不上！请各位作证，我姜琦玉从今天开始，与六合山断绝关系！”姜琦玉愤然看着宁子鄢，“我现在打不过你，无法在你面前杀了辰兮真，但我在此发誓，日后，当继续秉承猎妖世家的宗旨，见一个杀一个，见一群杀一群，直到屠灭妖族！”
　　宁子鄢淡淡说道：“那么我也提醒一句，辰兮真是我六合山的人，她犯了什么错，六合山自有门规处置，但若是旁的什么人，伤害了我门下弟子，六合山必定也不会罢休！”
　　辰兮真未料，之前她所背叛过的宁子鄢，竟会这般维护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热，“多谢掌门。”
　　岳陵光也顿觉有了力气，不再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姜家的人，补充警告道：“我们掌门护犊子得很，你们日后动手之前，可要先想一想后果。”
　　姜琦玉气得发抖，“你们……滚出我家！”
　　宁子鄢不再多言，带着六合山的人离开。柳色青和方堑等瀛洲来的修士，也一同离去。

　　两队人马在邺城的酒楼内歇脚，商议今后共抗魔族的打算。明日一早，宁子鄢等人将回六合山，柳色青等人回瀛洲，而方堑和岳陵光，打算陪同辰兮真去往万灵阁，将谢缈故去的消息告知门下弟子。
　　被反绑着双手的风卷云，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我跟谁走啊？”
　　方堑反问他：“你想跟谁走？”
　　风卷云害怕颜靳会报复他，心中已经打算好，要像尾巴一样跟紧他们，但宁子鄢和柳色青，都是他无论如何都相处不来的人，方堑和岳陵光，弱是弱了点，倒也还算聊得来。
　　“那个……万灵阁是卖药的吧？”风卷云心中的小算盘又开始打起来了，“日后人魔大战，一定要用到很多药，不如我帮你们开发出一条卖药的线路，稳赚不赔那种……”
　　辰兮真立即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严肃道：“万灵阁不卖假药！”
　　风卷云认真道：“我也没想卖假药呀，这药和法器又不一样，法器只有一件是真的，其他的仿品自然就成了假的，但是药本来就是可以批量生产……”
　　众人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辰兮真终于决定，带他回万灵阁，日后给百姓分发药品，将功补过。
　　宁子鄢留下风卷云，还另有用处，她问道：“仿品封天印，力量已经那么强大了，若能找到真品，定能降服魔族。这真的封天印，可是在颜靳手中？”
　　风卷云摇摇头，道：“不可能找到了，颜靳就是怕你们会找到封天印，用来对付他，所以啊，一早就扔进了南冥的归墟洞窟。”
　　宁子鄢道：“那我便去一趟。”
　　“师姐不可，”宁微道，“我和颜岛主去过北冥的混沌渊薮，根本无法进入……那周围，有着极为充沛的灵气，无法吸纳，也不能靠近。归墟洞窟和混沌渊薮互为两极，可想而知，洞窟之内，也是凶险万分了。”
　　“就是啊，”风卷云道，“那地方活人进不去死人出不来，堪称人间地府。”
　　方堑诧异道：“颜靳是怎么进去的？”
　　风卷云道：“魔族和人的体质不一样，我听他无意间透露过，那海底巢穴的力量，就是从归墟洞窟得来的，当年给我那神树种子，也是同源。”
　　柳色青道：“瀛洲组织过好几批人下海查探，死伤无数，那力量……当真可怕，宁掌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让你一人冒险。”
　　宁子鄢沉默地点点头，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昨夜一战，众人都十分疲累，故而早早地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宁子鄢在床上盘腿打坐，凝神静气间，忽然听到门外走廊有脚步声，便等着那人敲门进来。结果等了半天，就听见那脚步声，从左往右，又从右往左，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就是不进来，时不时，还微微地叹息一声。
　　换做旁人，这样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但宁子鄢自从突破了八重境，耳力十分敏锐，这走来走去的声音，烦得她根本就无心打坐了。
　　一直等到桌上的蜡烛都燃了半根，宁子鄢终于站起身来，对着门口道：“进来。”
　　外头那人似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推开了门。
　　正是方堑，一手捧着个精致的小香炉，一手在挠另一手的痒，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道：“我屋里有蚊子。”
　　宁子鄢几乎要被气笑了，道：“你屋里有蚊子，便这般开着我的房门，是想给我屋里也招些蚊子？”
　　“不不不，”方堑忙跨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你这儿，有蚊子吗？”
　　“没有，有也不会咬我。”
　　方堑体会到了一丝作为凡人的心酸，他把那小香炉往桌上一放，道：“我跟店家要了艾蒿粉，可以防蚊虫，要是蚊子不碍事，那就……当熏香吧。”
　　宁子鄢见方堑跟个猴似的在身上挠来挠去，道：“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反正已经被咬了那么多……”方堑才不会告诉宁子鄢，他其实是刚才在走廊里被咬的。
　　宁子鄢看着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问道：“你还有事吗？”
　　方堑道：“你是不是依然决定要去归墟洞窟？”
　　宁子鄢点点头，道：“柳阁主虽说要从长计议，但我觉得，还是我一人前去最方便。”
　　“我跟你一起去吧。”方堑脱口而出，“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宁子鄢道：“你去了也帮不了我什么。”
　　“我是怕你万一受伤了，总得有人把你带回来吧……”方堑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又忙道，“我也不是盼着你受伤，就是担心有什么意外的话，有个人照应一下总是好的……”
　　宁子鄢轻轻一句反驳了回去：“那我带宁微去，不比你有用？”
　　“哦，也是。”方堑落寞地点了点头，“打扰了，那我回房了。”
　　他开门出去后，宁子鄢又回到床上打坐。结果她刚一坐下，门又开了，方堑探头进来，问道：“下月初，陵光和阿真回东临镇成亲，你会去的吧？”
　　宁子鄢道：“不去。”
　　方堑只好又悻悻然退出。

　　海底巢穴中，颜靳得知攻占邺城的计划失败，勃然大怒，“风卷云竟然敢临阵倒戈！看我见了他，不把他碎尸万段！”
　　绰衣的身形，基本已经恢复，她安抚地握住颜靳的手，道：“我有了一种猜测，你要听一下吗？”
　　颜靳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道：“你说。”
　　绰衣道：“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鸿蒙之种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说是用来检验人间善恶的，那到底要如何检验呢？”
　　颜靳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绰衣最近是有什么答案了？”
　　绰衣道：“万般皆是业，念起则业起，善念和恶念，不就如人的左右两手，相互搏斗一样吗？遇善念，则脚底出现红莲，便如方堑现在一样，那么遇恶念，这业火会烧至什么程度呢？是不是……就把人间烧得一干二净了？”
　　颜靳心中悚然一惊，“毁灭人间？”
　　“没错。”绰衣点点头，“我猜，这鸿蒙之种，就是创世之神跟人开的玩笑，想检验这人间，最终会不会毁灭在人自己手里。其最可怕的力量在于，可以毁天灭地，回到最初的混沌，重启新的世界，届时，原有的十方世界，将不复存在，而新的世界将如何，也无法想象。”
　　“哈，哈哈……”颜靳看着漆黑的水底世界，放肆大笑起来，“好，好啊，好个焚尽世间一切的业火……那我，便要成为让这场大火烧起来的火星子！”
　　颜靳的眼中，仿佛已经可以见到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