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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竹枝清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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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快起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睡梦中阳灵似乎感觉有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甚痒。迷迷瞪瞪睁开双眼,阳灵便看见了倾河含笑的眸子。
“你回来了?”阳灵睡得晕晕乎乎,早已忘记昨夜之事。
“刚刚回来,你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倾河一笑,伸手拉起了阳灵。
阳灵被他拉起,这才清醒过来,愣怔片刻后惊道:“呀,你还没死啊。”
倾河闻言大为不悦,道:“大清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你也不知忌讳么。”
阳灵连忙翻身下床,上下打量倾河两眼,道:“昨晚等你那么晚,也不见你回来,琅惜说你凶多吉少,八成回不来了。”
“所以你心安理得地睡觉?”倾河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阳灵见倾河不愈,连忙安抚道:“我觉得你没那么短命,便先睡一觉等你回来。”
倾河一瞥阳灵,不再说什么,只是带她去用早膳。
吃过早膳,阳灵轻轻抚着自己越来越圆滚滚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你昨晚到底为何那么晚回来,我都听琅惜说了,天山那边情况甚是凶恶,你可曾受伤不曾?”
“你还知道问。”倾河嗤之以鼻,半晌说道:“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
“你真的受伤了?”阳灵奇道。
倾河点点头,见阳灵起身走了过来。
“伤到了哪里?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倾河没好气瞥了阳灵一眼,道:“昨晚也不见你担心,现在也没必要这么假惺惺吧。”
阳灵见倾河略有生气,不禁失笑:“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谁知道你居然也会受伤。”
倾河闻言气结,怒道:“你到底拎不拎的清,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不关心也倒罢了,居然还冷嘲热讽,什么人啊。”
“我又没叫你去,谁让你逞强往那种地方跑了。”阳灵一笑,又觉得不太妥当,便复又问道:“到底伤着哪里了?”
“也没多大事,就是右臂被剑划伤了,琅惜已经给我上了药,几天就能好了。”
“琅惜帮你上的药?”
“废话,你睡得那么死,叫的起来吗?”
两人说话间,琅惜已经进来了。
“夫人醒了?”
阳灵礼貌性一笑,轻轻颔首。
琅惜转而对倾河说道:“君上的衣服琅惜已经替君上洗净了,君上若不愿意穿昆仑仙服,随时可以换下来。”
倾河客气一笑,手一挥那玄衣便飞到他手中,道:“麻烦你了。”
琅惜连忙道:“不敢不敢,能为君上做点事,琅惜很高兴。”
阳灵神色微有一变,倾河察觉后淡淡问道:“我取来的极雪莲你可曾打理好了?”
琅惜颔首,道:“属下已经将神尊之泪处理好了,如今只差长白老仙参,蓬莱凝香露和一枝万年灵芝不曾入药。君上昨夜劳累了,不若过几日再去取那些圣物,毕竟夫人也不急在这一时。”
倾河看了看阳灵,缓缓道:“无妨,今日中午我便去长白和蓬莱,晚间便能将老仙参和凝香露取回来了。”
“真的不用急,”阳灵微微蹙眉:“你不是受伤了吗,还是休养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好好的,哪里需要这么着急。”
倾河不语,终是答应休养两天,琅惜并未让倾河在阳灵房中歇息,而是引着他去了一处别院。
“夫人。”阳灵正懒散地侧卧在院中的软榻上晒太阳,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便缓缓起身。
“上仙有事吗?”阳灵回首,来人正是琅惜。
琅惜面色复杂,道:“夫人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君上吗,君上伤的那么重,夫人却还在这里安逸地晒太阳。”
什么?阳灵闻言一怔。
“倾河伤的很重吗?他说他没事的。”
琅惜秀眉紧蹙,道:“君上是不想夫人担心,不过看夫人现在的样子,只怕也不会担心。”
“上仙,你有话不妨直说,倾河到底怎么了?”阳灵微微不耐烦,这个琅惜说话吞吞吐吐,听得她云里雾里,还偏偏总是怪罪她不知体谅倾河。
琅惜叹道:“夫人昨夜睡下了,可属下睡不着,大约寅时左右,属下忽然感知到有人靠近,出去一看,竟是满身是血的君上。”
“满身是血?”阳灵闻言大为吃惊。
琅惜颔首,道:“天上藏着四只上古神兽,十分厉害,君上游走于它们之间取走神尊之泪甚是不易,此番回来自然是精疲力竭,刚刚到灵云观便昏了过去。即便如此,君上还不忘嘱咐属下立即处理极雪莲,防止药效失散。”
阳灵怔住,细细回想起来,今早倾河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她素来只知倾河法力高强,却从未想到过,其实他也有不敌的时候。
世间没有绝对强大,纵然是他倾河,亦不是无所不能。
“我去看看他吧。”阳灵一叹。
琅惜颔首,引着阳灵往一处僻静的院落走去。
“君上喜欢清幽之地,这里安静,适合养伤。君上方才睡下,夫人小声些,切莫惊醒了君上。”琅惜体贴地嘱咐着。
阳灵点点头,这些她自然知道。
院落中种植着不少竹子,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果然甚是清幽。林中曲径绵延,倒有几分昆仑竹苑的风格。
“上仙这里的布置,很像我从前去过的昆仑竹苑。”
琅惜微微一笑,道:“夫人好眼力,这处院落,便是属下仿着那竹苑建造的。”
阳灵微有惊讶,琅惜脸色稍红,道:“不知君上有没有与夫人提过,数万年前君上师从昆仑,便是住在竹苑。后来属下隐居大观峰,便仿着竹苑,另辟了一处院落,又从江南风流之地移栽了这些竹子,每日用仙露灌溉,倒也长得甚好。”
阳灵点点头,道:“我曾去过昆仑仙境,有幸住在竹苑几日,我还记得,竹苑中共有五处房舍。”
“不错,当日君上同无殇他们四个,刚好五人,因此便只建了五间房子。”
可是这处竹苑只有一间,想来琅惜建这竹苑,也只是为倾河一人准备的。
“夫人去吧,君上就在屋中休息,属下便不进去了。”
阳灵应了,缓步上前推开那处竹林小屋的大门,便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那香甚是清新,令人闻而生悦,却又是极淡极淡的,阳灵细闻之下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香。
倾河并不在外间,阳灵进了竹屋,又往内室去,便见倾河躺在榻上,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阳灵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抬手试了试倾河额上的温度,还好他并未发烧。
“你手怎么这么凉?”倾河忽然睁开眼睛,一句话倒把阳灵吓了一跳。
“你没睡着?”
“怎么没有,可是你脚步声那么大,手又那么凉,我如何察觉不出来?”倾河嗤笑道。
“那你还装睡。”阳灵不满道。
“我没装睡,我只不过不太想起身。”倾河缩在被子中,一副甚是舒服的样子。
阳灵心中清楚,任凭倾河再怎么强大,也有虚弱想要休息的时候。
“那便别起来了,你睡一会儿,我去外面晒太阳。”阳灵起身打算离去,却不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到榻上。
“你想干什么?”阳灵戒备地盯着倾河,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他身边。
倾河伸手替阳灵掖住被子,道:“晒太阳又要晒黑了,还是陪我睡会儿吧。”
阳灵猛地打了个激灵,道:“我不陪睡,你自己睡吧。”
说罢阳灵便推开倾河,微微运气便想跳下榻去。
“咝——”倾河轻轻一抽嘴角。
“你怎么了?”阳灵一惊,莫非碰到他的伤口了?
倾河偏了偏头,道:“伤着了,很疼。”
阳灵一叹,道:“你又何必去天山呢,我又不是命悬一线,等着救命,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倾河不语,反手拉过阳灵,两人一同躺在榻上。
“琅惜上仙很喜欢你。”静默良久之后,阳灵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倾河沉默,半晌后才淡淡说道:“我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你说呢。”
“琅惜人很好,又那么美,你为何不喜欢她?”
倾河轻轻一笑,问道:“你是在变着法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阳灵嘴角一抖,她的话——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我与她相交甚久,情谊匪浅,她甚至还救过我的命。只不过我们之间,到底是君臣情分更多一些,她对我,也并未有分毫的非分之想。”
“君臣情分?你堕仙当魔君时她已经是上仙,你们哪来的君臣情分。”
倾河微微一笑,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阳灵撇撇嘴,不屑道:“话里漏洞百出,你让我怎么信你。”
倾河并不着恼,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道:“你有没有觉得屋子里很香。”
阳灵点头,道:“不知琅惜焚了什么香,居然这么好闻。”
“这哪里是什么香,这是竹枝清露,是六界最难得的香料。”
倾河起身,取过一侧的昆仑仙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瓶中盛着淡绿色的液体,想来便是倾河口中的竹枝清露。
“你要送我的便是这个?”阳灵问道。
倾河颔首,道:“这竹枝清露只有天山才有,我顺道取了一些,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阳灵下意识想说喜欢,话到嘴边却止住了,只是说道:“这香料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哪里?”
阳灵寻思了半天,才道:“似乎是青城云芜殿的味道。我在那里修仙,有一次跟着逸飞尘去云芜殿,他进去与逸掌门谈正事,我守在殿外,隐约记得一股不俗的香气。”
“也许是吧。”倾河不愿多说。
天色渐渐晚了,琅惜遣人送来饭菜,阳灵看着一桌子精致的美食,忽而没了胃口。
“倾河,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灵云观?”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倾河奇道。
阳灵点点头,倾河并不多问,思忖片刻便道:“琅惜已经给你开了方子,大部分药也已经配齐了,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明早我便同你离开。”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阳灵轻轻问道。
“没必要,你想走我们就离开好了,”倾河一笑,接着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也很乐意听。”
阳灵一瞥倾河,略吃了些东西填了填肚子,道:“我回去睡了,你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倾河觉得奇怪,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在这竹苑呆着吧,别辜负了琅惜的一番心思。”阳灵讥讽道。
倾河摇头失笑,她这句话,倒有了不少醋味。
出了竹苑,左拐右拐,阳灵便很容易发现自己迷了路。刚想乘风飞得高高的找回自己的房间,便见琅惜遥遥而来。
“夫人怎么出来了,为何不住在竹苑里?”琅惜略有奇怪。
阳灵点点头,道:“上仙费这么大力气,不过是希望有一日倾河能在竹苑里休息片刻,我也不好破坏上仙一番心思。”
琅惜闻言,却是轻轻一笑,道:“夫人莫不是吃醋了吧。”
阳灵轻笑,道:“自然不是,只不过今晚的膳食很可口,都是倾河素来喜欢的。上仙心细,我实在是佩服。”
琅惜并不介怀阳灵的奚落,微微一笑道:“夫人注意到今晚的膳食都是君上喜欢的,可见夫人也很心细啊。”
阳灵一怔,琅惜话说的不错,她什么时候这般留心起倾河的喜好了。
晚风清泠,阳灵却甚是燥热,似乎是心底掩藏的秘密被一点一滴揭露出来,曝光于烈日之下。
“我们一早,便要走了。”阳灵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出乎阳灵的意料,琅惜神色分毫变化也没有。
“我猜到了,其实属下也从未打算留君上和夫人在这里住很久。”琅惜淡淡一笑,恬静而美好。
阳灵微微恍惚,这样的琅惜甚是迷人,不知何故,她忽然对琅惜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其实上仙你很好,是倾河有眼无珠。世间好男儿多了去了,上仙实在不必如此执迷。”
琅惜拨弄着手中的拂尘,浅笑着对阳灵说道:“夫人,你不必开导属下,这么多年来,属下一直知道,君上根本不会看属下一眼。幸运的是,夫人你来了,虽然属下得不到君上,但是君上会因得到夫人而开怀,属下远远看着,心底亦是欣慰的。”
又是长久的静默,阳灵第一次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口齿愚笨,也是第一次发觉,琅惜竟有如此胸怀。
两人对视许久,终是琅惜先开了口:“夫人,属下有东西要还给夫人,夫人随属下来吧。”
琅惜前方引路,阳灵却甚是不解,问道:“我初次与上仙相见,上仙要还我什么,莫非上仙搞错了?”
琅惜笑道:“属下不会搞错,那宝物的确是夫人的。属下替夫人收了好些年,今日终于能物归原主。”
一边说着,两人便到了琅惜的寝室。
琅惜进了内室,室中正前方供着一只金色的匣子。琅惜挥退了室内的一众仙女,亲自上前捧起了那只匣子,奉到阳灵面前。
“这里面的宝物是夫人的,这些年来,琅惜不敢擅动,一直放在这里面,夫人打开看看吧。”
阳灵惊疑不定,伸手打开了匣子,霎时间金光弥漫,熠熠生辉,几乎耀得她睁不开眼。
匣子中,一枚鹅蛋般大小的金色石头,正是这强烈金光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