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不为人知的屠龙学院 ...
-
龙自古以来便是邬国天子的庇护神,邬国天子皆自称是龙的奴仆。
于是邬国上下大大小小的龙王庙数不胜数,且常年香火不断。
然,在两百年前,不知在何人的带头下,邬国上下掀起了一股砸龙王庙,填西海的狂潮。
邬国数百座龙王庙在几日间被尽数毁去,龙王雕像被捣毁,庙宇僧人被驱逐,连西海也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渔民划到西海区域,将各种废物全数倒进海里,一时间蔚蓝神秘的大海变得浑浊不堪,恶臭冲天。
龙王大怒,霎那天地色变,天边巨浪携雷霆万钧之势朝渔民袭卷来,海浪翻滚,纵使水性最好的渔民也被巨浪拍下,永远淹没在神秘深邃的大海之中。
但是渔民的死并没有浇灭龙族的怒火,他们一路攻打到人类统治者所住的皇城,将人类统治者从皇椅上拉下来,踩在脚下。
不过,奇怪地是,龙族匆匆而来,却又匆匆而去,只留下民间各种猜测,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人族与龙族达成了协议,约定五百年以内,人类与龙族可以有五次对决,若人类一场不胜,那全人类都将永远成为龙族的奴隶。但若人类胜了,即便只有一场,那龙族也会规规矩矩退回西海,不再追究人族对龙族大不敬的事情。
但也有另外的说法,龙族是喜爱金银财宝的贪婪之族,龙族上下无不穷奢极欲,人类统治者当年献上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金银才使龙王爷消掉怒气。
曲汶从几个同窗身边擦肩而过,听到他们神秘兮兮地讨论着这民间父母最爱讲来哄孩童睡觉的故事,嗤笑道:“我看这世上未必就有龙族。”
“没有龙族,那我们学的屠龙之术又是甚么?”有人问道。
曲汶冷哼道: “外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学院的存在,我们自小被家人送进来,学劳什子屠龙,这世间若真有龙,为何我们总是对着一堆木雕比划?”
“退一步讲,龙族又错在哪里,他们老老实实呆在西海,是人族将他们的家搅得天翻地覆,试问,谁能容忍外族人破坏他的家园?”
“说得好!”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曲汶回头,只见一身着墨色劲装的魁梧男子走来,眉目间尽是肃杀之气,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但曲汶却被骇得倒退一步。
“老师。”众人见到此人连忙恭敬地行礼,神色都颇为忌惮,有胆小的竟然吓得两腿发抖。
来人目光如刀般扫过众学生,脸色十分难看,他厉声斥道:“你们是嫌今日训练太轻松了是吗?还有闲情逸致躲在树下乘凉!每个人再跑四十圈!”
听到这段话,众人却丝毫不敢有异议,连忙应了一声就作鸟兽散。
曲汶也赶忙想混在人堆里离开,但那墨衣男子却冷声道:“曲汶你留下。”
曲汶刚要迈出的脚步急忙往回一收,转身低眉顺眼道:“老师。”
男子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随我来。”
书房内,男子背对着曲汶负手而立,头微仰,成一种傲然的姿态。
两人都静默着,许久之后,终是站着难受至极的曲汶忍不住道:“老师,若没有什么事,学生先退下了。”
说着,脚步微挪,就准备抬脚离开。
“你可是在怪我将你送到这里?”男子转过身来,剑眉微皱,不怒自威。
曲汶虽然心中害怕,但是此时一股怨气却占了上风,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父亲!我不知道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感觉自己过得毫无意义!”
曲靖一听此话,有点生气,他向曲汶走了两步,曲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瑟缩着,曲靖道:“身为将门之后,你竟然不知道你的意义是什么?!”
“你的意义就是保卫国家的安全!龙族贪婪,故意挑起事端,想从人类这里获取巨大利益。所以,龙族该被屠尽。你”
汶越听他的话越不是滋味,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打断他道:“两百年前的事情谁知道对错呢,历史从来都是为己方而写。屠多么残酷的字眼,即使现在只是施展在木雕上,那真正的场面该有多么惨烈。”
“啪”的一声,曲汶左脸脸上传来一阵剧痛,人也被这一股大力带着往右边倒下,撞在书桌角上。
她捂着脸抬起头,神色凄苦,也没敢再说话,只是死命地盯着她的父亲。
曲靖怒不可遏,气得双目发红,他指着跌坐在地的曲汶道:“你个逆女,竟然帮外族说话!给我滚出去,绕较场跑步,我没让你停你就不许停!”
曲汶扶着书桌缓缓站起,内心早已凉得通透,这算什么父亲,话说不了几句就动手。
她身心俱冷地离开书房,跑就跑罢,反正她在父亲心目中还没有他的那些学生重要,累死了也不会让父亲心疼。
群山掩映之中,那几座院子显得尤为孤独,暮色渐近,院子后面紧邻山脚的较场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一群人。但是一个个都不敢说话,只是粗重地喘着气。
突然有个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怎么还在跑,都快五十六圈了。”
旁边有人听到了,接话道:“你不知道老师向来对曲汶相当严厉吗?据说是不让她停就不许停下来。”
“哎,这么惨。”
“是啊,好惨。”有人附和。
“啊哈,可以吃饭了,赶紧吃饭去,快走快走。”
刚才还进气少出气多的众人一听这话立马都弹坐起来,不顾才跑了五十圈后疲惫不堪的身体,都如发疯的饿狼一般冲向饭堂。
于是,较场上的人立马全数散去,只留一个孤独单薄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在较场上跑着。
当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在高耸的山峰背后,黑暗来临,她仍然迈着机械的步伐,肚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但她仍然倔强地没有停下。
“曲汶,曲汶,老师说你可以停下来了。”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听到这句话,曲汶紧绷的身体突然垮下,再也坚持不住地晕倒在较场上。
曲汶醒来之时,其他人都已经入睡了,桌子上放着几个馒头,想是旬溪给她留的晚饭,但由于她早先饿得太狠,现下看着这几个冰冷的馒头竟然觉得恶心。
她的心里空得慌,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于是她轻声下了床,推开了房门。
山里的夜晚格外美丽,圆圆的月亮挂在天际,犹如一个精致的银盘,她坐在一块大石上,痴痴地看着皎洁的月亮。
她听父亲的部下说她的曾祖父本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捉住了一条龙,皇上大为赞赏,封他为屠龙大将军,并成立了这个屠龙学院,让他传授屠龙之术。而学院里的学生多是将士的后代或是街边弃儿。
曾祖父死后,便由祖父接替,接着便是曲靖,而这么些年,曲靖也就派出了一支队伍出去执行屠龙任务,而这支队伍里的人竟无一生还。
曲汶是不相信有什么龙族的,一来关于龙族的传说不知为什么少得可怜,二来她从来都是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对这个从八岁起就呆着的屠龙学院曲汶是怨念颇深的。
但她的父亲向来严厉,她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今日在书房那番话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就脱口而出的,不过倒是让她明白了,她在父亲眼里真是无足轻重的。
她闭上眼睛,逼回即将流出来的泪水,跳下巨石,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自主地穿过一片竹林。
待她看到那个惨败阴森的大门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学院的禁地。
大门上的牌匾已经倾斜到了一边,依稀只能分辨出来人,院两个字,透过大门,可见里面院子里杂草丛生,鬼气森森,让人看了就不禁背脊发冷,仿佛马上就有凶狠的野兽从草丛里面冲出来。
说是禁地,倒也管得不是那么严格,以前有学生好奇闯了进去,责罚也并不是那么重,也就是被禁言禁行了足足三个月。
今日曲汶被父亲责罚,心里早就积了一口怨气,现下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什么,于是她想也没多想就抬步走了进去。
禁地里面的房屋大多都已坍塌,曲汶走上前去仔细看了支撑房屋的横梁,发现竟是书中介绍的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经绝迹的木材,也就是说这个禁地至少已经存在了上百年。
按照布局来看,这禁地与学院无甚区别,仿佛就是早先的屠龙学院,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它荒废成这样。
“咦,那间屋子倒是保存得完好。”
只见不远处一间低矮的房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在月光下,更显孤独寂寥。
曲汶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慢慢地走了过去。这禁地只是气氛冷清了一点,并没有学生间传得那么可怕,也没有什么吃人的怪兽。于是,曲汶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走了上去。
屋子的门已经歪斜在一边,曲汶将一扇门取下,轻轻放在地上,抬步走进了屋子。
“噗。”还未走进去几步,突然曲汶脚下踩到了一个薄薄的物事,她连忙将脚收回,借着门口透进来的月光,得以看出那好像是一本手札。
她捡起来,吹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灰,翻开了这本手札。
手札上的字由于时间太长已经模糊不清,但这纸张的质地倒是极好的,但是曲汶还是小心翼翼地翻着。
“我疼,鳞片,我不是怪物,他们发现了,老师,回来。”
虽然手札上只写了寥寥几页,能辨认的也只有这么几个字,曲汶却仿佛感受到这本手札主人的绝望和无助。
曲汶翻阅这本手札的时候,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看了一下天,将手札收进怀里,快步往回走去。
几日之后,便是学院学生三年一次的回家省亲的日子。这也是曲靖进京觐见皇上汇报学院情况的时候。
曲汶平时练武服穿习惯了,现下穿着府里老妈子给她准备的淡蓝色长裙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趔趄一下。看得老妈子们不停地摇头感叹。
“我说咱们将军是怎么想的呢,好好地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怎么跟个男孩子一样不会穿裙子,说出去真是。”
府里的老妈子都是看着曲靖和曲汶长大的,所以说话也并没有多的畏惧。只是慈爱地责骂几句。
曲汶尴尬,但还是温声道:“刘婆,裙子多有不便,我觉得还是武服穿着舒适一些。”
“那怎么得了!”刘婆瞪了她一眼,道:“谁家公子会喜欢一天打打杀杀的姑娘,你年龄也不小了,不久就会有人来提亲了吧。”说到这里,刘婆脸上的皱纹都快笑了起来,她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小姐早日能够找到如意郎君。
“回头我跟将军说一声,姑娘家随军征战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看谁家姑娘不都是呆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难不成将军还要你做个女将军?”刘婆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苦口婆心,曲汶却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果然,就连府中老人也不知道这些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只是认为自己随着父亲驻守在边疆,保一方安宁。而学院里的其他学生要么是弃子要么是忠于父亲的部下后代,嘴巴都极为严实,即使回家省亲,关于学院的事情都绝口不提。所以,这世间百姓都不知道学院的存在。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
回过神来,见刘婆还牵着自己的手,询问自己晚饭想吃什么。
曲汶看了看刘婆花白的头发和关切的脸,柔声笑道:“只要是刘婆做的我都喜欢。”
“好好好,这个时辰将军也快回来了,我就先去给你们做几个拿手好菜。”刘婆看了一眼连手都不知怎么放的曲汶,无奈道:“你呀,就再自己多加练习一下吧。”
说完,又仔仔细细端详了曲汶片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才满意地转身脚步稳健地朝厨房方向走去。
曲汶无奈地扯着裙子的下摆翻过来翻过去的看,虽说她也挺喜欢这个颜色这种样式的裙子,但是下摆太过于长,拖在地上,就像一个奇大无比的扫帚,穿在身上真是累赘得紧。突然,曲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
当刘婆再次来到后院看曲汶裙子穿习惯了没有的时候,发现路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碎片中央曲汶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正准备对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裙子下手。
刘婆大惊,叫道:“哎呀呀,小姐,你这是在作甚,小心伤到了自己。”说着,几步上来就夺过了曲汶手中的剪刀,避免了裙子再一次地被残害。
“刘婆,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裙子短一些比较好,你看现下是不是好看多了。”说着,还满意地左看看右看看。
刘婆简直快哭出来了,她白了曲汶一眼,道:“你这是,完全毁了这条裙子,得了得了,既然你喜欢这样的,等会我给你修一修好吗?你看看,剪得乱七八糟的。”
“好啊,刘婆对我真好啊。”
刘婆笑着慈祥地牵了牵曲汶的手。
“小姐,刘婆婆,将军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走,咱们吃饭去。”说着,就要牵着曲汶的手去往大厅,但是曲汶却退后了一步,踟蹰道:“我,我还是去换一身衣服罢。”
刘婆却拉着曲汶的手不放开,温声斥道:“怕什么,女孩子就是要穿漂漂亮亮的衣服,一天穿那个丑不啦叽的像什么样子,别怕,将军要是骂你,我就骂他!”
有了刘婆的保证,曲汶也就放心大胆地穿着裙子走了出去。
但在路上,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奔而来,曲汶定睛一看,竟是她的父亲曲靖。
她何曾见过父亲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刘婆,但刘婆也同样疑惑不解的回看着她。
刘婆开口正要询问曲靖时,曲靖已经来到眼前,曲汶发现他的眼睛发红,神情中还带着未曾散去的惊恐和愤怒。
还未等刘婆说话,他的手掌就已经盖在曲汶的肩膀上,他喘着气道:“汶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