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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未成曲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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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将军?」煞时一阵粉香扑鼻。「你怎麽了?」
「啊……」
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倾斜的酒器已泼了满裤子的酒。「金将军原来也是个糊涂人……」身旁那个女子掩嘴笑笑,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块香巾来,伸手就要往他裤子抹去。
金郎将军自然是吃了好大一惊,闪身连往後撤,谁知又是接二连三的推翻了好些酒器碗碟。「哎呀……」他心里正是懊恼,身旁的莺莺燕燕又一阵笑声叠来,一时间冲得金汨和头昏脑涨,真不知今夕是何年。
「唉,好好的宫里赏了酒吃,金将军倒是扫兴了。」一双红唇在眼前嗔怨,金汨和定睛一看,那女子一见自己视线贴近了,立时就展现出一副风骚模样。
花枝招展,煞时便开了满园。管他平日清雅如竹,此刻就是拚了性命也要来个竹树开花。对啊,皇上赏的佳宴近在眼前,自己的思绪怎麽就不知落到何处?金汨和鼓掌拍脸,提起一杯乾了赶近收拾心情,谁知一抬眼,便对上了不远处一张笑脸。
「看来金将军是花名在外了,你看这麽多的姑娘,现在都贴着你开呢。」顾婴单用二指提了酒杯,剩下的却都用来指笑汨和了。
看他穿梭於花丛中一派如鱼得水模样,金汨和便不禁苦笑。自己府中的酒宴,别人请了不来,他倒是不请自来了。『金将军,你不是要请吃酒的吗?』见他一脸雀跃的跑到自己身前来,金汨和纵是鐡石心肠也不好拒绝。园子里的风声,他素来都是听得最紧的,只是没想到,这回也便如是。可席上只有他们两人,到底不成样子,金将军慌忙差人往堂子里叫了局,方才有今日声势。可如今看来是白便宜了别人。
金将军借酒器掩了半边表情,两只眼睛暗中仍是在看顾婴。大概是不该请他来的,来了也是个麻烦。他身旁的姑娘却是一无所觉,兴致勃勃地仍晃着满头翠玉乱笑,有几下连玉手也拍到金将军的肩膀上来。
顾婴看在眼内,用筷便夹了块小菜送到姑娘嘴里,还要一边笑,一边回头看他:「金将军现在可有本领了,哪像小时候一样姑娘们都不跟你较真。只是恐怕嫂夫人要吃味了?」
「这倒没关系,拙荆早已过身了。」金汨和喝着眼前这盏酒,却在等着下句话。虽然还未过门,到死前都是周将军的小姐,可亲还是订过了,要说是内人也并无不对。
「啊……那还真是可惜了。」顾婴一抬手,那一袖子的蓝泛起光来就如碧波荡漾,他从容地为别人添过酒又道。「不过孤家寡人也并无什麽不好的,像皇上赐予我家的那口子,一天到晚只懂吵过不停的,反而是个麻烦。」
皇上指婚了吗?
金汨和的手指一滞,终归不胜酒力又把杯中酒翻了出来。旁边的姑娘都在笑,笑声如铃,他自己也在笑,笑得喉咙乾涩。软香细玉到底温柔腻人,金汨和仔细想想,过去到底只是春梦一场。
他想见他,但到底还是不见的好。明知如是,早应该云隐归山。金汨和再抬头,硬说了一声『是吗』,顾婴亦早已合时地左右言他,两人都似合拍地淡忘此事。至如那像掺入木刺的痛,亦只要留在心头便可。毕竟如今,他们都不是园子里的人,爱耍脾气就有人乐於应和。
佳人红粉,肌白胜雪,人倒在顾婴怀中,倒是又胜从前几分。她们这些欢场女子,经历久了,自然不像那些清倌儿一样自抬身价,身头又苦无恩客可教自己充充排扬,只能沦落作这些四等五流的任人搓揉的角色。还是像粉团儿一样,教你笑便笑,爱你哭就哭。几曾见过座上客,有左边一个风流公子,右边一个多金将军一样的排场?一时妾意温饱全都占过满,自然是比从前更为卖力,乐意的又占几分了。
如今她们一听这将军公子,一个无妻,一个嫌旧,正是一登龙门时候,谁又不卖力和唱?於是一会儿娇喘无力,一会儿媚眼婆娑,姽嫿幽静,层出不穷。正是十八般武势比拼下来,花样百出,一朵朵如花美眷倾倒下来,实在教人头晕眼花难以招架。
如是者已至夜深时分,作主人的金将军喝得满脸通红,怀中揽着个娇小人儿,乱往某处一拜先行告退。顾婴见状却拥了另一双,转身就往别的房间走去。汨和却像一无所觉,倾头垂耳去听怀中人笑语涟涟,只是双手却像发麻了一样,酸酸痛痛的根本摸不着任何东西。
金将军在自己府中顺畅的走,拐过哪处哪弯全都心中有数,他把手放开了,突然不再牵住手上的东西。金将军走得又急又快,夜亦已深,一个女子又怎能在幽暗的廊道上追得上他。
这样也好。
金将军径自回到房中,点亮了灯,就在桌前低头默坐。到底顾婴是快乐的,便好。他盯着那悠然晃动的烛火,明烛晧白,一直挺立直至身成灰烬。金将军专心致志的朝着烛光看去,间有一两只小飞虫扑来,很快却又溶入烛底的滚蜡当中。
既是如此,多说亦徒然。金将军刹那有丝惊讶,怀抱都是空荡荡的,而冷风就在四周徘徊。过去那些日子原来都不足惜,就像凝定了的虫子一样恶心,丑陋得能让人忘记当中可怜。金将军又笑了,数月以後他便是沙场上的战将,这一笑亦定必如罗刹凄厉。不过如今他仍是金汨和,便是把拳头紧握也无法忍去,那种无法倾吐的憎恨。
他正想着要睡了,眼睛却仍盯着烛台不动。此时房间的窗户教人一推,里面便有一个声音钻出来道:「金大人可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