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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三更人自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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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翩翩而来,又翩翩而去。一团团脂粉的香气托了半醉的汨和走,隐隐在幽闭的长廊中跃动,不知要把往哪儿送去。汨和一睁眼,却不知自己醉了,两手一挣,便把自身从顾婴的怀抱中脱开。
他晃晃的又在空中荡了几下,未几还是摔倒了,就伏在门坎之上,却怎么爬都爬不过。顾婴晃动着身子去寻他,才刚拿到了一个袖子,迅即却又被甩开了。顾婴一笑,竟也学着汨和倒在门坎上,那身肉就贴在汨和身后,耳边的轻风缓缓吹道:「那么你是恨我了吗?」
「.......」顾婴身下的那团肉,却仍奋力要爬。
「是恨我了吧?」那声音又缓缓吹到。
汨和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或许是没听到,仍然是向前缓缓的爬。顾婴的唇就贴在他耳边,又湿又软:「也是难怪的。我毁了你滔天志向,你恨我也是应该。」
「既然如是,又何必把我﹗......」他一手挥过去,眼里却是看到顾婴的脸。那双墨黑的眼睛在幽暗中却发着光,像他许久前看到的一样,像是一只野兽在他面前细细察视。
顾婴的声音,这下反倒远了:「那是命数呀。命中注定。」
「哈,就像你抱了只什么捞子病猫便入园了一样?」汨和却是一声冷笑。他仰首看着屋檐间透入的月色,一层白露,又盖上脸上红晕。
「是呀。」顾婴说来轻轻巧巧,须言命中注定,但他也是早便了然于心。「就像你沾了我的钗子,我抱了王湘点的猫一样,一切皆是命定。」
「那是命啊......」如是他轻轻说道,冰冻的指尖掠过汨和的发际,然后又是细细的吻。
当只剩他们俩时,顾婴似乎总是愿意亲近他的。长明的烛火晃晃在长廊的转角烧着,他们便隐没在一片幽暗之中,化为无形。
就在喘息的空档中,汨和把脸别过去,似乎是再不愿意让顾婴亲了。只是那气息一贴上来,那终归是难逃的。
「......既然是命,你怎么又跑到这种肮脏地方来?」他这么一说,方才那些艳色缤纷又涌上他喉头,呛得汨和嘴里难受。「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你呢?怎么又到这儿来?」顾婴脸缓缓贴上,那柔滑的脸皮抚擦着脸,像只猫般细慢的向他撒娇。「终于是逃跑了吗?」
「我没......」汨和话一出口,转念却思疑,不知自己为何要急于否认。
顾婴也亦不听他说,把汨和扶了起来,便伸手往厢房的门推去:「你这样总是要吃亏的。」
汨和教他拉扯着,也是跌跌碰碰,却不知痛。顾婴就像尘埃一样无声地来了,渐而结成一层污垢,堆得他心里难受。他头一昂,人却已是躺到床上,顾婴走到一角不知做些什么,而水声就在寂静中细慢的扭出来。
再睁眼,却又是顾婴的脸了。那贴脸的垢腻秥动着,他伸手一摸才知道是块布巾。顾婴坐在床侧,像是哄着孩儿入睡的娘,一见了汨和看他便笑。
他像个神仙,便只会笑。世上也再无让他烦心的事,可使他怒气冲冲。汨和的眉头却没由来的皱了,吱着声,便有气无力的向顾婴问:「你这样胡闹,皇上真的不怪你?」
「怪我什么的?我也没糟蹋皇上他的稀罕的事。」顾婴一句说来轻挑,似乎皇上就是他黄狗的老子,挥来拂去,也不用在意什么。
「就这样跟姑娘、女子胡混也是可以的吗?」汨和的声音又接着透现了。
顾婴嘴角一抿,笑得倒坏:「怎么了?凭你也想跟女子风流快活吗?」
「你不也一样?」汨和声音平静,似是话都不是他说的,是另有妖怪盗了他的精魄,钻进他的壳子里缓缓坏笑。
而顾婴竟是不知,偏头想了想,便无所谓的应了:「也是啊。」
「就连我跟你做的那些事,也是可以的吗?」汨和用手肘撑起半边身来,他目光柔和,就把顾婴一个接一个的投进水里去。
「也是可以的。」顾婴见了,也情不自禁地投身水中。他把汨和轻轻抱住,头就搭在金郎肩上,细细抚摸他的背。
「皇上都不怪罪?」汨和又问了。
「是的。」他眷恋汨和的温度,便把人深深的埋下去,到达自己不知道的深处,舒息地安憩着。
金汨和却是笑了,顾婴多半看不到。他边笑边说,但却没有笑声:「当真?」
「当然。」
夜色蒙眬,新月正好。本来热闹的楼台都听不到声音了,或许便是有了,都是些有情人间的琐琐碎语。就只有这个汨和,得着了温柔,软玉在怀,却仍旧提些无关重要的事,要教这良宵白度:「皇上都不知道吗?」
「.......有些事情可以知道,却不可以看到。」顾婴轻轻的在他背上打着节拍,把吐息都从汨和耳边吹去,也不知是幸是悲。「咱们只要不扫了皇上的兴,也就无关重要了。」
汨和想了想,也把手环紧了顾婴。都是些不应该的事,无论是他,是他,是皇上,是谁人也好。可顾婴似乎都不知道,只是径自的寻欢作乐,乐得逍遥。尽做些不应该的事,而顾婴终是一片尘垢,刚扫开了又积起来,那薄薄的一片,飞散在空气,又吸入肺腑间,也罢。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打你吗?」汨和被他拍得舒服了,声音散缓的便道。
「我若问了,你不是就不跟我说话了吗?」其实他要着的何尝又是说话,这般亲下来,又亲下去。顾婴爽朗的笑着,脸上尽是一片蛊惑神色。「皇上倒是想知道的。」
也罢。
汨和软软的瘫在顾婴怀里,就似融化了般安静地合起眼来。那是不应该的,那是不好的,可是他情愿。如此这世道伦常,又再与他何干?金汨和不过是金汨和,骂名也好,善名也好,一分不会在世上留下。
眼下他要的,只是及时行乐。是否欺君,是否非道,他都不曾在意。
就连顾婴也是个男儿汉,他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