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书》安知鱼之乐

3、第二卷 上朝

　　翌日，大殿上的众臣们已经等候了近两个时辰，平日里，陛下若是不上朝，也是会让内官来向大家知会一声的，可今日却连个内官的影子都没瞧见。再看看沈相，却只是一脸平和的立在皇座之下的台阶旁，神色淡然，倒也没有发怒的意思。
　　这就让众人心里更加疑惑了，看这架势，怕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不禁让人想起了前些日子黎南国大使来朝，说这黎南皇想与青国结盟交好，为了表示诚意便准备亲自到访，莫不是今日那黎南皇帝就要到了吧？
　　就在众臣忐忑不安的思虑时，大殿门口终于听见传话太监的喊声，“陛下驾到——”
　　这声尖锐又不失威严的传话声之后，众臣子们便瞧见那大殿的百米台阶处，一架龙纹红木的步撵缓行而上，而那步撵上的人——却是一副慵懒模样，虽说身着龙服，但那气势却毫无帝王的威严之感。
　　许多大臣都忍不住腹诽，啧，也亏是咱们青国的皇帝啊，要换做他国，那朝代都不知灭亡好几回了。
　　就连沈谙见了她这副懒样子，也忍不住微微蹙眉，看来，这丫头是该好好管管了。
　　步撵在大殿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个内官上前，将步撵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给搀扶了下来。
　　此时的青蜀，一袭金丝绣线龙服宫装，因为是上朝，所以发髻便梳得不似往常那样闲散，果然，这发饰真是太不适合她了，她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张笑脸下却是不住的嗟叹，做个皇帝容易吗，这满头发饰都足矣把她整个人给压垮了，也不知道这皇家讲究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做公主的好。
　　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过跪伏在地的大臣们后，她便径直坐上皇座，顺便瞅了眼靠她座下最近的沈谙，这才正色道，“今日寡人难得上朝议事，想必各位大臣也应该猜到了寡人想要说些什么吧，既然如此，也就不耽误大家时辰，咱们长话短说吧。”
　　听着她的这番起头，沈谙只觉得自己拳头都拽紧了，平日里他可不是这么教的，什么治国之道，修身齐家，怎么到了她口中，就变得跟唠家常一样，丝毫没有皇帝该有的震慑。
　　而此刻的大臣们，一边叹息着自家皇帝的出息，一边也想着，这时辰不也是您给大家耽误的吗。
　　见朝堂静寂无声，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要说话的，她很无奈，自己这样上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些臣子就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是这么沉默寡言，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这时，一个官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躬身颔首道，“臣以为，对于此次黎南皇的到访，陛下应当显现出咱们青国的富饶强盛，胸怀博大。”
　　她听了，却是不由感慨，这富饶强盛倒是好办，随便丢他个几万两黄金震慑震慑，再派几个美人好好款待款待，加之这些日子她又劳神劳力地让工匠翻新了皇宫，这样一来，无一不体现出青国的强盛之感呐。
　　可是，这胸怀嘛，怎么博大？
　　见她听得蹙眉，那官员便察言观色一番，继续道，“前者咱们青国自是不用刻意去做便能让人看得出，至于后者嘛——”说着，他还顿了顿。
　　她平日里最是讨厌这样的酸腐味，也听不得别人说什么吊胃口的话，便顿时沉了脸，语气也严肃了起来，“爱卿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本来还想卖弄一番学问的，被她这么一说，那官员也吓了一跳，顿时收起了自己慢条斯理的语气，恭顺道，“这后者，就得看陛下如何对待了。”
　　她微微眯眼，却忽然觉得有趣，看她如何对待，那她得怎么对待？随即，便淡然道，“哦？那依爱卿之言，寡人应当如何对待？”
　　“陛下应当多些皇帝应有的姿态，”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怕是不要命了吧。
　　陛下性子散漫，平日里是过于放纵了些，但这些年来还算是将朝政打理得当，虽说其间也少不了沈相的辅佐，可到底她是皇帝，自从她登基以来，还无人敢质疑她做皇帝的姿态。
　　本来还期待着这官员会说出好见解的，可却没想倒把自己给引火上身了，她这性子是闲散了些，但也不是软弱，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面子，她自然也不该有什么好脸色，想着，便是一笑，随即起身，缓缓朝座下那官员站着的地方走去。
　　她自以为笑得还算和煦的面容，此刻在旁人看来，却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那笑容，分明是老虎宰猫的得意。
　　“看来，爱卿是比寡人更有见解了，哎呀，寡人倒忽然觉得，比起接待黎南皇，爱卿似乎比寡人更为合适呢，”说着，她便是妩媚一笑，随即伸手，白玉般的指尖戏谑般挑起那官员腰带上的玉牌。
　　那官员身子一僵，也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但现在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也只能任由她宰割了。
　　她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又瞧见那玉牌上刻了一个允字，便立刻会意道，“哟，原是允太傅家的二公子呐，听闻允太傅教子有方，允大公子允姜精通战术谋略，如今正在青国边界保家卫国，而允二公子允笙嘛，如今也甚是年轻便入朝为官了，啧啧，看来允太傅这辈子没白活嘛，”她语气不咸不淡，倒也听不出好坏来，只不过，这话落在那允二公子耳中，就变了味道。
　　“想来，允太傅在国子监待了也有几十年了吧，若不是教导出了这么两个优秀的犬子，那他老可就得在国子监孤独一生呐，”随后，她又缓缓开口，这一回，倒是把那允太傅连同他家两个儿子给侮辱得不留余地。
　　因为她少有上朝，即便是上朝也统共说不了几句话，所以，这样的毒舌，都还是众臣第一次领教，不得不说，在其他地方不甚擅长的陛下，这张利嘴倒是挺厉害的。
　　从直至终，沈谙都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一句话都未说，也未曾阻止她对这允笙的折辱。因为他知道，她的性子是懒，却不是任人摆布。
　　那允笙似乎被这话给伤得不轻，半晌没吭出一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不过，这表现却最是让她满意，看着允笙的模样，她顿时觉得心情大好，随即便又扭头回了座上，继续道，“关于黎南皇一事，就暂且如此吧，到时会举行国宴，宴请众臣，请众位务必带上家眷来宫中好好庆贺一番，至于允二公子嘛——”她却又把话锋给转向了还站在原地不敢动的允笙，“允太傅年事已高，身体抱恙，看来，允二公子还是尽量在家陪陪他老人家吧。”
　　这话明摆着是让允太傅一家参加不了庆宴，这时候，众臣才惊觉，眼前这个以往看似一无是处的陛下，竟然有这样犀利又不留余地的心性，那么，以前究竟是他们没看出来，还是她隐藏地够深？
　　看来，以后得把自己的嘴巴看紧点儿了，免得像这个倒霉催的允二公子一般，就因为一句话，便把陛下给得罪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