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40、第四十章

　　这日寒歌早早起了，换了身清凉衣服，洗漱后就跑去西门岱小院里。西门岱听见院门响声，一转头便见他乳燕归巢一般扑了进来，忍俊不禁。两人在院中说笑起来，不多时，西门烈也来了，见他二人已经正正经经等着了，不由笑道，“你们起得倒早。”
　　寒歌喜滋滋道，“表哥请客做东，自然要早起早去。”
　　西门烈拍拍他的头，又对西门岱道，“东西可收拾好了？”
　　西门岱点点头，桌上已经摆了一个小小包裹。
　　那市集虽不远，但西门岱身有疾患，早晚往返多有不便，便定下在那集中宿下两日，故而衣服药品，皆要备齐。
　　西门烈道，“那便走罢。”说完转头向院外道，“进来。”便有数个黑衣人走了进来，个个精气内敛，太阳穴微微凸起，均是山庄内的高手。
　　寒歌好奇瞧着，西门岱面上扫过一丝不喜，西门烈见状柔声道，“我跟父亲商量过，百花节各路人士杂全，他本担心你们安全不许，我劝过几句，他才允了，但这守卫还是不得不带上。”西门岱不语，西门烈又道，“我自教他们远远跟随，不会出来扫了兴致。”
　　西门岱闻言垂头默许了，西门烈便令黑衣护卫上前。为首之人身材高大，手中推着把轮椅，西门烈弯腰将西门岱抱起，轻轻放在轮椅之上，亲自推起轮椅，又招呼寒歌跟过来。那黑衣人退后几步，转身拿起包裹跟随其后，一行人便即出了小院。行到山庄门前，西门烈又将西门岱抱上马车，寒歌也笑嘻嘻地跟着爬了上去，其余人等均自上马，护卫在侧。
　　那集子确是不远，寒歌待在马车中与西门岱说说笑笑，只觉不多会儿便到了，他见马车停下，便搀扶西门岱下了去，坐在轮椅之中。
　　先去投宿。
　　西风山庄在此势力广大，更有许多产业，这间客栈便是其一。掌柜听说少东家前来，自是放下一切事务早早等在门前，满脸堆笑，见西门烈下了马，立时凑上殷勤道，“少东家，别院早已准备妥当，现在便可住下了。”
　　西门烈点点头，转头向西门岱与寒歌道，“我们进去罢，先用过午膳再出去逛逛。”
　　寒歌开心应了是，西门岱也微笑点头，一行人便进了客栈，简单休整。
　　那别院却是在客栈之后，避开了街道喧闹，虽处集市中心却难得有几许清净，周围种满了花木，清幽淡美，倒不似客栈，竟有几分书香世家祖宅之感。
　　“这座别院是专供西门家门人出外居住的，也算干净。”西门烈回身笑道，“我们便住二楼吧，楼上共有十间房，你们可以自选。”他伸手将西门岱抱起，便欲上楼。西门岱却微微摇头，“若是二楼，我上下不便，倒不如宿在一楼更为妥当。”西门烈一愣，而后笑道，“既然如此，便随你。”
　　于是三人进了小楼，西门岱只道喜静，选了走廊最末的一间房，寒歌在旁，西门烈又在旁。至于那些黑衣护卫，却被西门烈打发到主楼两翼侧房去了。
　　之后在客栈中简单用过午膳，三人便喜气洋洋，逛起了集市。
　　一路上西门烈推着西门岱慢慢走，寒歌自个儿乐呵呵地在前面瞧来瞧去。他困在雪山之上多年，先前单是无花荷池也能瞧得目不暇接，此刻来到繁华江南，更是恨不得件件物事都要问个清楚，看见小食特产都要拿来尝尝，玩得不亦乐乎喜笑颜开。
　　西门烈自是来过多次，便含笑瞧着寒歌欢快模样，时不时低头在西门岱耳旁询问，也拿些小点与他吃。
　　风和日丽，晴光暖好，这般闲暇时光，当真令人心旷神怡，三人均觉心头烦闷一扫而空，混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很是喜乐。
　　寒歌本走在最前，此刻走到一处丁字转角，正想向右行去，却被西门烈唤住，他回头疑问看过，西门烈挥手示意他向左，而后稍快几步赶上道，“前方有座药铺，是司马神医一房亲戚开的，最近司马神医因事外出，我之前便约好带小岱过来瞧瞧。”
　　寒歌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乖乖便向左行去，西门烈正欲跟随，却被西门岱抓住衣袖，他便低头看过。
　　西门岱面色微郁，轻声道，“此行本为游乐散心，大哥为何私自定下问医？”
　　“我是担心你，你最近……”不大好，性子也反复，西门烈将后半句话吞下，一双英目满是关怀，半分做不了伪。
　　西门岱被他瞧得一愣，低头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今难得离开山庄，却又何必将那些烦心事也带出来。”
　　“若是如此，”西门烈深深看他，“你既不愿，大哥也不想强求。可之前我亦曾与那司马焘面谈过，他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又年轻，很有些独到见识。他之前只听我描述，便做了一味药出来……”
　　“若是有约，大哥可自去取了药来。”西门岱打断道，“他既然在此经营，日后亦来得，大哥何必强求此次，又坏了兴致？”
　　西门烈闻言叹道，“我之前多次曾想带你来瞧过，你只道不愿离开山庄，我很是担心。如今难得有机会，却是擅自做主了，是大哥不对。”
　　“大哥不必担心，今次却与往日不同。”西门岱微微一笑，冷淡的面上现出些昔时的少年天真来，“有些事，我既然想通了，便不会一心困在山上，始终来日方长。”
　　“既然如此，便依了你。”西门烈心中也不由欣喜，柔声道，“大哥知道你心中压了许多事，但你既然进了我西门家，便是我弟弟，我自然全心待你，只盼你欢喜无恙，长长久久。”
　　“大哥……”西门岱微微怔住，半晌不语，却把手压在西门烈手上，“整个西风山庄能有你在，实是我幸。虽然……我亦愿真心敬你为兄。”
　　西门烈温柔瞧他。
　　“纵然……”西门岱顿了一顿，“纵然哪日天各一方，我心不改。”
　　西门烈却是轻轻拍他一下，笑道，“你这孩子乱想些什么，大哥自然一直在你身边。”
　　西门岱浅浅一笑，却不再接话。
　　这边两人既已达成一致，西门烈便留下护卫在旁看守，自己进了药铺取药，留下寒歌与西门岱二人在外。寒歌左右瞧瞧，对着西门岱灿烂一笑道，“岱哥，我瞧那边有冰果子卖，我去买两个来给你解解暑气罢！”
　　西门岱自是知道他自己想吃，却不戳破，笑道，“你去吧。”寒歌便小猴一般轻快跑开，身后一位护卫跟上，一起走到对面摊子上，与摊主询问起来。
　　便剩西门岱一人，他也不喜与那些护卫交谈，便默默坐在轮椅之上赏花。这时节既为百花节，虽然压轴好戏仍在后头的斗花赏上，街头巷尾也已然摆满了花花草草，各色花朵次第盛开，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生气勃勃，煞是好看。
　　西门岱目光不定，四处流动……却猛地瞳孔微缩，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有一高大黑衣人，身背长剑，走过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