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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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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欺负,更有……”叶恒双眉顿蹙:“算计!”
云瞳隔窗望远,但见夕霞将落,前一刻还金辉耀目,转瞬间已华彩寂灭。天,变得空空荡荡。
“看出来了……事不简单呢!”
“王主打算怎么处置?”叶恒等了一会儿,方轻声问道。
云瞳沉默未言,半晌拾起清涟的密信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冬叔自己都不敢给我传话了……这官司一定棘手。”
叶恒一凛。
“本王倒不担心清誉会任人毁损。”云瞳想起冯晚,心头不免焦躁:“就怕晚晚又受欺凌。他一无根基,二无倚仗……”
叶恒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被从暗部长老刀下救出的自己,下意识往云瞳怀中偎去:“且王主一时不能回京……”
云瞳捋着他腮边散发,一缕一缕别到了耳后,露出那个精致的白环耳徽来:“所以,你得替我回去一趟。”
叶恒一愣,见云瞳自左耳摘下一物递来:“暗卫有陛见之权。你将此呈奉圣上,就言……是我给晚晚的。”
叶恒低头看这一枚耳徽:是朵小巧的五瓣碧玺制花,外秉妍丽,内含清韵,绿叶丹蕊,蓬勃可爱……好一朵解语花,令人过目不忘,深藏心间。
“阿恒?”
“……啊!”叶恒收起呆意,低声提醒:“寒总管不敢传信,想是圣上有所吩咐。若我特意回京呈送耳徽,会否惹龙颜不快,降罪……府中?”
云瞳想了一想:“既已闹成了新闻,不会只传于上京。大不了皇姐责我为男人分神罢了,倒不至迁怒冬叔。”
“如今情势,王主还是不要给圣上留下这个印象为好……”叶恒提了一句,便忙打住:“奴才有感而发,绝非对小晚有何……”
“知道。”云瞳握了他的手:“可若情势不到万分紧急之处,冬叔何以托清涟来信?”
叶恒本想再劝,见她怒中满带忧急,知是对冯晚割舍不能,有些话便不好出口。
“圣上若问你西南军务,你该如何回禀?”云瞳挑眉问来。
叶恒正色答道:“王帅为安玄甲军之心,已然……”
云瞳伸出一指就压在了他唇上:“这么说?你是又想被打死不成?”
叶恒一愣:“王主并未因男人分神,处置军务一丝不苟,且多有妙算,将收全功。奴才如实禀告,也好令圣上安心。”
“嘿!”云瞳不禁苦笑:“让圣上觉出你知道的比孙兰仕还多,能成么?一个暗卫,担的是护主之责,其它不该你管的事,禀告什么!”
“啊……”叶恒恍然:“奴才又逞能了……”
“你总惦记我而不爱惜自己,反倒让我着急担忧。”云瞳拍拍他后背:“圣上见我给男人耳徽,本就生气,正不知发泄到哪里好呢,你就糊里糊涂的撞上去了。”
叶恒低头一笑:“奴才就说每日织补浆洗,军务一事不知。”
“这也不成。”云瞳捏了他下颏儿:“等着还哨脱部的暗卫就笨成这样了?别和我笑。”
“听说怀孕的男人更笨……”
“嗯?”云瞳手下一紧。
叶恒见她眸中显出疑惑来,赶紧敛了顽皮笑意:“奴才知道该说什么,王主只管放心。”
“有事不许瞒我!”
叶恒看她低头往自己肚腹上看来,不禁生了尴尬:“没有瞒你……真的……”
话尚未完,忽听门外有人禀告:“王帅,六姑娘回来了。”
“哦?”云瞳一震,松开叶恒,疾速打开房门,就见六月匆匆而入,不及行礼,急声言道:“王帅所料不差,事发枯藤岭,已然找到了韩老将军及其亲随的……”
虽然已有准备,乍闻真相仍令人无比震惊,云瞳强自压下心头掀起的巨浪,沉声问道:“能确定是韩宜吗?”
“韩老将军身材高大,头发斑白,尚可辨认。其余……”六月垂下了头:“奴才所见虽然已非劫杀现场,仍是……惨不忍睹……”
叶恒见云瞳面显不忍之色,咬牙替她问道:“韩飞将军……也殁于此劫了吗?”
“奴才自己看过数遍,仍……不能确认。”六月照实言道:“毕竟已耽误了许久。”
“错银虎符找到没有?”
“没有!”
“韩飞未死。”云瞳猛的回身去看墙上舆图。
“啊?”六月一呆:“王帅怎知?”
“韩飞死了,谁能掌玄甲军?”云瞳面色凝重:“杀韩宜,藏错银虎符,就为了使玄甲军易主。”
“只怕还有栽赃王帅。”叶恒补了一句。
“不错!”云瞳冷笑连声:“韩飞不似其母能以大局为重,因与我有仇,几次三番在背后动作。是以,韩宜对自家女儿很不放心,一直把着玄甲军权。”
“如今韩宜惨死……”六月想的心凉。
“韩宜惨死,未将错银虎符交付,玄甲军自然会拥戴韩飞。”云瞳眯了眯眼睛:“韩飞再受人挑唆,与我姐妹为敌……二十二万精兵最终成了大胤附骨之疽。”
“这……”
“圣上自登基始,一直在向韩宜示恩。”云瞳禁不住叹道:“韩宜所求,不过是使韩家女孙绵延,永保富贵。而玄甲军于她既是倚仗,也是拖累。近来她终于想了个透彻,愿意遵从圣上之意,与我联姻,逐步交出兵权。”
“交权也是交给韩飞吧?”六月诧道。
云瞳又叹一气:“女儿自然是心头肉,所以韩宜不会眼睁睁看着韩飞走上歧途,更不会看着她把整个韩氏都带上歧途。当年铁鹰同样不满甥女铁时喻,又恐功高震主,祸及铁氏,最后把玄甲军军权大部分交给了甥孙豫王。交给豫王,就等同于交给了先帝。剩下的一小部分则留给了铁时喻,若在盛世也足能保她平安。”
“后来……”
“后来,铁时喻果然不肯服从先帝,不仅葬送了自己,葬送了铁氏,她的整个大军在上京勤王之战后也被我收编。”云瞳冷笑了一声:“韩宜不想学她,所以和圣上达成共识,将月郎嫁我,把玄甲军权一分为三,再看以后。”
“确实这样一来进退自如。”叶恒只赞韩宜老谋深算。
“可惜……”云瞳一拳砸在墙上:“有人看出端倪,就在这节骨眼上,把天捅了个窟窿!”
“会不会是韩飞自己……”六月咬了唇有点儿不敢往下想:“母亲的打算她最清楚,母亲的行程她也最清楚。”
“不是韩飞。”云瞳立刻摆手:“韩飞其人,重私爱甚于国德,自来孝敬母父,友爱兄弟,体贴夫女,护短家小。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同圣上和我结仇难解。而且反过来想,若是韩飞,早已拿着错银虎符执掌玄甲大军了,如何能一拖数日,到现在还踪迹全无!”
“难道她被人劫持了?”叶恒疑道。
“若我猜的不错,这场劫杀一定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云瞳边想边道:“或者韩飞知道了杀母仇人是谁,坚决不肯受其摆布;或者韩飞现在重伤,难于出面领军;或者……六月啊,你在西川可听见什么风声?”
“正要回禀王主,传韩宜母女叛国投麒的流言愈演愈烈。”
云瞳点了点头:“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栽赃圣上。玄甲军一定会想,是圣上杀了韩宜母女,再给她们安上叛国罪名,糊弄天下百姓。”
“好一条毒计!”六月声音起了颤抖。
云瞳急看舆图:“既然韩飞暂时不能掌军,于我就是良机。玄甲军众将群龙无首,可逐一争取。符珍,乃韩宜生死之交,不会把军权让与除韩家之外的任何一人。等韩宜家眷到京,受圣上礼遇,所谓韩氏叛国为我所忌的流言自会消除。且本王亲来西川,就在符珍眼皮之下审理韩宜遭劫杀一案,她还有何不满意处?火覃,忠心豫王,与韩飞交好,肯定是要闹一闹的……不过韩飞现无踪影,她必有所顾虑。法婤,是韩宜新募之兵统领,感念老将军之德,愿从麾下,与豫王旧部不同。只要妥善办理韩宜后事,招揽她不算难题。再有书钺等人,性情持中,晓以大义,不会同韩飞一样偏执。”
叶恒听她一一数来,似乎胸有成竹,却故意漏掉了最要紧一人:“王主,若韩飞回来了呢?”
云瞳瞟了他一眼:“以韩飞之孝,自然要丁母忧!我当奏请圣上,三年结庐,就让她安居上京。”
“若她……回不来了呢?”六月极快的问道。
“为何回不来?”云瞳听出她似有所指,摆手止住:“她若遭人劫持,不管身在哪里,本王一定倾力相救!”
“若……她死在外面了呢?”
“不管生死,都是我大胤勇毅侯(前韩飞受封的爵位)!”
“若……”六月再问一句:“她不想再回来了呢?”
云瞳忽然笑了:“无论何时她想回来,哪怕鬓白衰年,筋伤骨折,只要本王还活着,都会亲去迎接!”
“奴才懂了!”六月躬身领命。
云瞳一回头见叶恒脸显欷歔之色,一拍他肩膀:“听够了没有?交你的差事赶紧办去吧。”
“王主要去玄甲军了吧?”叶恒依依难舍:“奴才以为还是太险。”
“有六月在我身边呢,放心!”云瞳一笑:“你回府告诉画眉阆侧君,替我拜会韩家封君,一旦韩老将军死讯传回上京,要照料周到,勤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