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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此生相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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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这一急,竟促使“忘忧”提前发挥效力,吴邪突觉身子一软,就要往坐榻那边倒去,紧抱在怀中的“思邪”也顺势脱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张起灵当即一个闪身就将摇摇欲坠的吴邪稳稳揽进怀里,顺势跪坐案旁,而“思邪”也在触地前的一瞬被他单手擎住。
此刻,吴邪只觉得身上的力气正一丝丝被一股不可抵抗的怪力往外抽出,好在神志尚还清醒,见张起灵把“思邪”重又放回案上,便缓缓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眸中带伤道:“那时,我都已决定要将她相让与你,可你却没有好好珍惜她。”
闻言,张起灵黑眸中蓦地泛起点点隐忍怒意,胸口起伏的速度不觉也加快了些,目不转睛地凝视怀里的吴邪许久,最终无奈将头偏朝一边,用极其轻柔地语气慢吞吞道:“我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又怎能再将一片真心付与他人?”若仔细听,他在说这番话时,语气里多少还含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
听完他的话,吴邪足足愣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啊!你早就有了心仪之人,为何我却不知?告诉我,她是谁?”若是在平日,吴邪此刻肯定已经抓住张起灵的衣领去质问他。但现在,他却由于身上力气的渐渐流失而做不到去抓他的衣领,甚至连大点儿声说话都不能,于是只得勉强用力又去扯他的衣袖,脸上露出一副迫切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去问他,看起来倒活像个刚刚发现自家夫君在外面另觅新欢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张起灵本还有些恼怒他的“自作主张”,但却被现下他这般可爱模样逗乐,不觉轻轻嗤笑一声,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又与他对视片刻,才认真道:“邪,告诉我,花扎那日你许的两个愿望是什么?”
吴邪不明白张起灵意欲何为,不过在“忘忧”的催眠作用下,张起灵的声音就犹如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他心甘情愿想去回答他的一切问题。于是,稍加回想一下当时情景,他便轻声呢喃道:“花神树前,我许愿,来世要在茫茫人海觅得灵归!”
张起灵心中一动,嘴角勾起一弯好看的弧度,愈发温柔地看着怀里乖顺无比的人儿,追问,“那另一个呢?”
吴邪将视线从张起灵身上移开,继而思绪飘远,似是在回忆什么东西,良久才缓缓开口,“卫水河边,我许愿,此世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说话间,张起灵明显察觉有丝异样情绪从他清澈的眸底一闪而过,不由将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些,心中既是歉疚又是隐忍。
听着张起灵澎湃有力的心跳,吴邪只觉得十分安心,“忘忧”的作用已是即将发挥到极致,他困倦得不行便缓缓闭上眼睛,一下下默数着给他温暖怀抱的人的心跳声。
很快,他就听到张起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虽是低声倾诉,却充满蛊惑,“花神树前,我许愿,生生世世都要与你相遇,护你左右!卫水河边,我许愿,今世若能与你白首相约,不离不弃,便是死也无憾!”
看着怀中即将昏睡过去的人儿,张起灵缓缓将唇移上他的脸颊,落下一记温柔轻吻。
吴邪忽然感觉有一绵软微凉的物体在自己脸上轻啄一下,便猛地睁开眼睛,随即就对上张起灵一双盛满深情的黑眸,近在咫尺。
“我许的每一个愿望都有同一个人的身影,你说,我喜欢的人,还能是谁?”见他惊醒,张起灵莞尔一笑,问道。
“你……”吴邪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万没想到张起灵的答案竟是这样,心下顿时大乱,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直到感觉自己就要被巨大的倦意完全控制,才又张了张嘴,不太敢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他清楚地看到张起灵的眸底瞬间涌起两道晶莹水光,似是喜极而泣,但转眼这份欣喜又被巨大的悲伤所取代。
最后停留在吴邪视线中的,是张起灵一张悲喜夹杂着的面容。
在吴邪缓缓闭上眼睛之际,张起灵又将头凑近他耳边,轻柔地道:“邪,等我!等我回来,我们再重新开始!”
吴邪不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在沉睡前听到了张起灵的这句约定。随后,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他便彻底失去意识。
感觉怀中的人儿已经发出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张起灵顶着巨大地悲痛搂紧他,并将头深埋在他颈窝,贪心地想更多地汲取他的温度和气息。
许久,张起灵离开吴邪颈窝,直起身子,转头回望一眼香炉,发现里面的“魂念”还剩半截,便准备将吴邪安放到榻上,在打横抱起他时,才发现他竟一直赤着脚。他随即收起悲伤,玉面露出疼惜与责备之色,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轻轻将吴邪抱到榻上,把他的双脚斜搭在床沿,替他掖好被子,张起灵才走出殿门,到王盟住的侧屋差他去打热水。
须臾,张起灵端着热水来到吴邪榻前,蹲下身,仔细去擦洗他冻得冰凉的双脚,之后又开始用手摩搓,直至感觉他脚心回暖,才动作轻柔地将它们放进被中。
起身在离吴邪很近的地方站定,目光在他脸上缱绻游移良久,张起灵才释然道:“睡吧,睡醒后你就不会再痛了!”说罢,断然转身离去。
就在张起灵转身的刹那,一滴泪适时地从吴邪眼角涌出。
片刻前,昏睡过去的吴邪很快就进入梦境。
起先,他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一片寒冷无比的黑暗里,浑身都冷得难受,不过没过多久,他便感觉有两股暖流正缓缓从脚心升起,渐渐地整个身子也就跟着暖了起来。
恍惚间,梦里的画面就来到先前张起灵刚进殿的那一刻。
他依旧是先与自己对视,然后再去上香,倒茶。不过,这次当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时,却没有先去饮茶,而是先开口向自己倾吐心事。
当提到姜甄时,自己还没开口,他便抢先道:“她已经死了,而你也成了我无法去触碰的存在!邪,若你还跟从前一样,我们此生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分离?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当你醒来后,你就会把我彻底忘记!”
“邪,原谅我吧!”这一句乞求就犹如在风中乱舞的飞絮,来来回回萦绕在吴邪耳际久久不肯平息。
梦中的自己似是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直至他不再隐忍,突然站起身绕过案子,将自己从坐榻上拉起,接着一把抱进怀中,在自己耳边呢喃道:“邪,我喜欢你!”
这一瞬,吴邪就又跟刚才清醒时知道张起灵心意的那一刻一样不知所措,只得垂着手,既不表示接受也不声明拒绝,像个事不关己的旁人一样,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着。
两人用这个姿势静静拥抱了片刻,吴邪终于做出决定。可是,正当他准备抬手去回抱张起灵时,张起灵却突然松手将他轻轻推开,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公子殿,只留他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张起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吴邪才回过神来开始大喊。
“灵……别走,你别走!”
“两年了,将近两年了,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求你别再走了,别再走了……”
梦里的情形让吴邪悲伤不已,就在刚才张起灵决然转身的刹那,一滴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涌出,或许,此时梦里的他可能还要再难过一些。
香炉中的“魂念”刚一烧完,吴邪就醒了。
他静静坐在榻上,眉心微皱,努力去回想方才自己做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隐约还能感觉梦里到处都充满着悲伤的味道,绝不是个好梦,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上面好像还有已经干涸了的泪痕。
随即,他转头向殿门口望去,微眯着眼想了很久,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在梦里究竟是为何人何事而感到伤心欲绝。现在,他只是觉得心里有块地方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似的。
自这日起,他嘴上就再没了张起灵这个人的名号。而王盟也因听见当时殿内隐约传出争吵之声,加之他家公子在一觉醒来之后就开始绝口不提张起灵的事,虽不知内情为何,但他也没敢再多嘴去问。
回到国卿府,张起灵好生收整了一下西厢的房间,在细细回忆一遍曾与吴邪同住在这里时经历过的种种事情后,才在各种不安的情绪中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东方天际微微放亮,国卿府大门外。
“灵儿啊,此次,为父虽是为你能亲自率兵上阵杀敌保卫我卫国疆土而感到自豪,但战场上向来刀剑无眼,福祸难料,你可千万千万得多留神呐!”元咺满面忧色的对刚刚跨上军马的张起灵道。
“爹爹放心,孩儿一定小心行事!”张起灵安慰道。
“嗯!去吧,我们在家中等你凯旋归来!”元咺勉强振作精神,笑着对张起灵道。
“孩儿去了,爹爹保重!”张起灵朝元咺抱拳告辞,再细细看了他一眼后便策马而去。
来到营中,张起灵就见那批被挑中去南疆作战的两万大军正在孙子仲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集合。
队伍来到濮阳城南门时天已大亮,张起灵发现四周有许多民众正挑着担担黄土往城楼上走去,看样子是要准备修筑城墙。
“哼哼!而今,四方小人皆觊觎我卫国疆土,成公英明,不日前下了个未雨绸缪之策,令举国民众皆投身定邦,加高加固各自城池外垣,以防敌患。”孙子仲朝他解释道。
“有此明君,实乃卫国举国之幸!”张起灵回道。
出了南门,张起灵朝西面望去,那是侯府所在的方向,“邪,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