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攻肉格子间》周瑟瑟

42、小人陷害

　　半个小时候，阳光普照大地。虽然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方案B取消。
　　外包商的人取出了库房里准备户外展示的方案A设备。工人们把所有棉花球拆下。室内布置全部取消，能清理多干净就清理多干净。
　　明星代言人大冬天穿着露胸露腿的长礼服在室外晾骨头，近距离的时候都能听到她牙齿打架的声音。可能她昨晚在祈祷天气能一直下雨，这样她就能在室内暖气中面色红润言语款款地向大家介绍了。不过老天一定要看到了阿花挂在商厦拐角小门上的晴天娃娃。他用玩偶尸体和废弃的棉花球扎的——老天可真不容易。
　　总之，一切很顺利。
　　阿花安排好女明星的硬照以后，连要合影要签名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在明星接受参访的那块贴满logo的大板子后面睡着了。真可惜记者们的摄像机都不是红外线的，否则他们的照片里会出现一个留着哈喇子睡得正香的身影，为了遮光头上还裹着我的印度风桃红色织花大围巾。
　　巴扬觉得这太有损公司形象了，忍无可忍把他弄到隔壁的如家，然后很厚道地送我和点点回家。大家心照不宣地连假都没有请，做鸟兽散回去睡觉了。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皆大欢喜。不过，巴扬不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复工后，整个x项目的人都被弄进玻璃屋了，人多房子小，公司暖气不给力大家有喜欢穿着灰不拉几的羽绒服，看上去就像我在大学寝室用蟑螂香干翻几百只蟑螂后全部灌到玻璃瓶后过了两个小时晕倒的蟑螂苏醒过来在瓶子了乱爬的样子。
　　巴扬还是一如既往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不过看的出来这次他脾气很大很大，前排有个小姑娘被训哭了。不知道巴扬发飙了多久，就看到一群人乌泱乌泱鱼贯而出。不过有个人没出来，阿花。
　　谢天谢地，这事儿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我昨天纯粹是因为点点才跟过去的。事不关己，围观看戏，果然是最放松的。
　　根据我收到的线报，虽然活动一切顺利，但是甲方的地区负责人跟巴扬一样，被吓出一身冷汗。对我们来说，一笔生意终归是一笔生意，亏死了就亏掉一笔生意的钱。但是对于甲方而言，他们的品牌形象收到伤害确实难以估计的。
　　比如某年，红旗还是甲壳虫在上海某报上做广告，不小心图片倒了90度，编辑牛逼啊，没有把图正过来，而是直接拉伸，于是全上海大家都看到了矮胖土肥的一个奇葩款。有多少人看到这个车以后，收了多少负面印象，反应到销量上是多少，直接经济损失多少，这些数据，在专业的调研公司那里都是能够直接算出来的。
　　但是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就像飞机上的螺丝钉一样，我们有理由相信任何飞机的机械故障导致的失事都不会是一个螺丝钉的原因。引擎坏了，有备用的，电路系统坏了，有临时系统，一个螺丝钉坏了，同样的位置必然有2颗甚至更多颗螺丝钉可以发挥作用。除非，除非连续几个不应该发生的故障同时发生，才会导致最后不靠谱的结果。
　　我是想说，这次事故——没错，并不是只有闯祸了的才叫做事故——涉及到不靠谱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首先甲方看场子的人跟我们提前确认了效果图，但是他当天没有到场，导致施工方没有看到最终的效果图。按照规矩，甲方乙方必须要有人到场确认的。因为甲方经理自己也有错误，所以他非常明智地选择了不对自家领导上报这个事儿，免得野火烧到自己身上。但是他又很不爽被我们吓了一道，所以他非官方的形式跟我们的boss光头吐槽了下这个事儿，敲打敲打巴扬。
　　我都能想象他是怎么说的：“年轻人，不怪他们，你也不要苛责。以后多注意就行啦。”反正光头绝对是不会把这个事情捅出去给甲方老大知道的，
　　于是巴扬就被光头叫过去了，应该是教训了几句，装孙子的巴扬攒满了怒气值下楼就是把全组人一顿削，现在削完了单独留下阿花。阿花可怜兮兮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玩手指，巴扬自己倒是拿了杯子一脸淡定地出来倒咖啡了。
　　“果然舍不得骂啊！”我想。
　　不过我又错了，他只是在技能冷却而已。巴扬把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放，靠着黑板，脸色就变了。阿花坐在椅子上，大概是觉得领导坐着自己站着不合适，挣扎着要站起来以示敬意，却被巴扬一把按下，继续教训。

　　公司里一件事儿往往有很多人合作完成。但是总有搞砸的事儿，总有要承担的人。每每到了时候追究责任的时候，就成了一场《罗生门》大戏的上演时刻。
　　为什么薄荷绿的慕斯泡沫云朵会变成红色的？关于这个问题，我听到不下三个版本。根据阿花的版本是这样的：他确定他提交给小美的东西绝对是正确无误的，excel文档还在他的电脑上，文档的建立日期，和修改版本都是清清楚楚的。为此他还打印了一份攥在手里，就像带着一块自以为是的丹书铁券去开巴扬的批斗会。
　　但是我个人以为，这并顶多让他避免承担主要责任，而不是没有责任。作为现场装置的设置者，他没有在工人上第一颜色的时候站在旁边确认，就是一个监督不严之罪。巴扬看着阿花手里的打印稿更加来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接夺过稿子就甩到阿花脸上。哎呀，大哥，人身攻击不好吧！我明显觉察到巴扬甩阿花一脸文稿的时候，路过打水的mm脚步都停了一下，窃听和偷窥果然是人类共有的爱好。
　　接下来我们来听听小美的版本：小美说她就是接了阿花的excel，然后复制粘贴到总文档的文件夹里，其他神马事情都没做，打印出来，交给装置安装的外包商。巴扬对小美倒是很客气，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突然有一天上门拜访的客气和疏离。巴扬站在小美的电脑边上操作了一下，小美整个人顺势贴在巴扬身上，就像生出来的时候就长在一起似的。巴扬躲一步，小美进一步，躲一步进一步，最后以巴扬踩翻小美的垃圾桶告终。替无辜的垃圾桶点一根蜡烛。
　　大概是觉得自己人都算是涉案人，不太信得过，巴扬直起腰来跟我挥挥手：“小圈，借你电脑一用。”他传了我两份原始文档，大步流星过来。他俯身下来，我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我就算再不待见小美，也不得不说她品味不错！
　　结论是，两份文档在我的电脑上，复制后没有出现问题。
　　他发现，excel中用来标明颜色数字，不是数字，而是一个跨文件引用的公式。假设阿花那边是引用a文件中某个位置的数字，到小美那边，虽然同样还是名为“a”的文件，两份同名a的文件，内容却是不一样的。根本原因是，阿花没有根据规定向向小美传送整体文件夹，而是只传送了一个文件。
　　阿花表示：“我冤枉啊，我明明传了全部的。”
　　然后我们又跑去小美电脑看，发现是她接收的时候没有选择全部覆盖。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操作失误，导致了那个不眠夜这么大的麻烦。
　　但是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小美，按照公司规定，每一期的项目，如果对数据（包括颜色）做了调整，是一定要对文件名称作出修改的，文件的命名格式中要求修改日期或者项目号——这一点，阿花没有做到。
　　小美但凡稍微细心点发现文件不能覆盖，多问一句话就不会出这个问题了。虽然我不敢说小美到底是真的没发现那个弹出来的巨大的“是否覆盖”的对话框，还是故意给阿花找难看，但是这事儿的责任，这么说来，铁板钉钉是阿花的。
　　“你傻么，这点儿事的不注意。”水吧里，我看着阿花被骂怂也很气他。
　　“我知道的。那天太忙了，她一直催催催，我说算了算了，直接发给你，你给我改个名字。如果改名字就不会有全覆盖的问题了。”阿花说。
　　“她没改？”
　　“没。”
　　“那你不说出来？”我真的生气了。不气小美下作，倒是气阿花太包子。
　　“说什么呢？我有录音么，我有证据么？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她会承认么？再说改名字本来是我的事儿，我还能怪她？到时候被人觉得又没脑子还没人品，那还不如让人觉得我没脑子好了。”阿花道。
　　我默默接了水走开了，的确，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