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风》镜楼

51、王者归来（上）

　　12月21号，俱乐部联赛宣告结束。不出意料，前三名里没有出现黑马，虽然选手已然换了一批，彼此之间的得分也很是接近，排名却跟四年前一模一样：第一名是玉澜；天行屈居第二；火霄则还是第三。
　　不管各人是喜是悲，次日晚上7点，赛后新闻发布会兼全球精英赛冬令营入营仪式仍然准时拉开了帷幕，地点便设在国家体育馆——这个华胥最大的体育场馆外形酷似著名的天坛祈年殿，是三重顶圆形结构，内部可以容纳足足20万人。庞大绿茵场上搭起两条黄金巨龙，两条龙之间空悬着一座半球形的舞台，大约有篮球场那么大，地面是马赛克嵌出阴阳鱼图样。身着盛装的两位司仪并肩立于这云雾缭绕的平台上；虽然身形与庞大的场馆相较好比沧海一粟，却吸引了所有远远近近观众的注意力。
　　模战国家队的风格向来简单粗暴，因此两位司仪上场之后只说了不到一分钟开场白便直接转入正题。一身月白唐装的男司仪率先字正腔圆地开口：
　　“我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踏上这个舞台，加入冬令营，为代表我们国家去参加全球精英赛而备战！”
　　紧接着便是声线柔美的女司仪的应和：“想要站在我们身边，加入我们的精英冬令营，只有以下三种途径！”随后，他们俩配合默契，一人一句清清楚楚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重复了一边：
　　“一、是俱乐部推荐，全国排名前三的俱乐部各有两个名额，一个A组一个B组，绝无第三人。”
　　“二、是工会推荐，每组最多两个名额，多了也不行！”
　　“三、那就是我们熟悉的‘九星’，华夏单人竞技界的骄傲！”

　　“让我们首先看一下现在的个人战排名。”女司仪单手一挥，一副带着褚色龙虎祥云镶边的巨大卷轴便凭空垂下，分三个大区三大竞技列出一个九宫格。有些格子里填着不止一个名字，也有那么少数几个名字在榜上出现了两次，甚至三次。
　　“除了咱们耳熟能详的几位大咖之外，我还看到了几匹黑马！”男司仪面带笑容地注视着那副足足比好几个他还要长的卷轴，面上充满自豪之情。
　　女司仪微笑补充：“除了现任‘九星’外，有三位曾在过去的两年中有连续半年时间保持登顶的曾任‘九星’也将获得入营的资格。”
　　“下面，让我们来欢迎当前站在华夏单人模战竞技巅峰的‘九星’们！第一位，是三个月前才开始发力，一发力就不小心拿到‘华胥’区三冠王的Liebe Neun 先生！B组！”
　　男司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唐岚觉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入场时使劲儿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儿。他今天特地挑了纯白的卫衣和黑色长裤，还偷摸让人在胸口绣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猫头，连鸭舌帽都是“九”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同款，就等着待会儿可以借此套套近乎——虽说他至今没能想好第一句话该说啥。

　　在他之后，司仪又一个个介绍了同为B组的“镰”、“SShawn”、“KingYI”、“天狼”等人，大多数都是老熟人、老对手。当最后一个“临江仙”出场的时候，唐岚狠狠地皱紧了眉头：不仅是因为他在比赛里以3比1的成绩让自己尝到最苦涩的败绩，更因为他那一身跟自己颇为相似的打扮，怎么看怎么都令人火大。
　　“临江仙”在距离其他人最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对观众们颔首示意，动作幅度甚小，跟其他九星比起来显得不那么热情。他比在场的所有男生都要高那么一点，身形颇为消瘦，体态却颇为挺拔，跟其ID一般，好似确确实实带着那么一丝飘渺的仙气儿。
　　这就是装B！
　　唐岚在心里啐了一口，越发敌视这个如今的队友，并坚信自己虽然比他矮了那么几公分，但肯定要比他帅！没看见他都自惭形秽地带上面具了么，要是长得好看能那样？作！真是作得要死！！

　　九星们闪亮登场之后，司仪召唤合唱团与舞蹈团来了一场热血澎湃的《祖国颂歌》，马上便开始介绍前三名俱乐部推荐的选手。虽然唐岚面无表情，宋时菲仍是一踏上平台就笑容满面地快步走向他的方向，在掌声中姿态优美地鞠了一躬，360度挥了挥手，紧挨着他站好——目测距离刚好是10公分，也是她实验过多次不会被嫌弃的最近距离。
　　“最后，我要介绍的是B组唯一一名由工会推荐的选手，ID是……哦！我看到了什么？！”
　　女司仪夸张地把手卡一下按在自己胸前，飞快地往左拧了一下脖子，又往右拧了一下，嘴巴大张，眼神中满是惊恐和求助之意。就在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时，她猛然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前额，嘴唇不停地皱缩又松开，嘴角忽上忽下，似笑又似哭，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吊了好一会儿胃口，等到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在底下大吼大叫的时候，司仪终于抬起头来，众人惊异地发现，她的眼里满是粼粼泪光，泪水已然润湿描得如凤尾上翘的眼角，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在我还小的时候，这个ID便已经家喻户晓。”司仪开始哽咽，原本柔美的音色中掺了一丝沙哑。“七岁出道，当年便拿到了江南的三冠王，是我国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最年轻的模战竞技冠军！屡战屡胜，从无败绩！四年前，当我国代表队遗憾止步四强时，它向冠军队的队长提出挑战，三场全胜，为所有人描绘了一个神话，永远不败的神话！”
　　“它就是‘九I11’！我们的‘神之九星’！”

　　观众们鸦雀无声地听完了司仪堪称泣不成声的最后一句话，完全没有一个人出声，整个场馆沉默到可怕，好似数九严冬的冰面，坚硬无比地凝滞在时光当中。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骤然开始沸腾，仿佛温度从冰点直接升到沸点！所有人都站起来放声高呼，呼喊的却不是那个神奇的ID，而是单纯发泄的“啊——”好似要把这几年的等待和郁闷尽快地用一口气喊出来。已经站在平台上的那些选手们要略微矜持些，他们并未出声呼喊，只是一个个捏紧拳头，紧紧盯住舞台中央：也就是那个人即将升起之处。
　　当有那么一个身影确然出现时，所有人突然又静了下来。
　　首先从平面之下冒出来的是纯黑的鸭舌帽，而后是几绺艳红的发丝自帽沿下翘起；宽大的墨镜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尖下巴；黑色卫衣胸前背后都绣着一个硕大的猫脑袋，有着绿莹莹的双眼，耳尖长着几簇长毛，是真正的毛发而非刺绣，好似孔雀的尾羽一般招摇。

　　自从司仪爆出“七岁出道”这几个字时，内心被狂喜冲得一片空白的唐岚便开始屏息。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眨眼，目光一瞬不瞬地死死锁住那个位置。可是，当那人现出上半身之后，他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九”的身影在他视网膜上糊成一片，变成一个再朦胧不过的虚像。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噪音填满他的耳鼓，喉头好似堵着一块无法下咽的金属，让他无法听见任何外界的声响，也无法发出声音。
　　“九”在全场观众的凝视与追光当中朝两位司仪走去，在那位女司仪耳畔轻轻说了句话，让后者微红的眼睛一弯，瞬间绽放出甜美娇俏的笑容，清清嗓子，对所有人开口说道：“我们的阿九说，想要请‘九精’粉丝团团长上台！这位团长，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在现场！”

　　早就已经在座位上踮起脚尖的赵小艾一个激灵跳上座椅，身手灵活得能让所有见过她进行体能训练的人瞠目结舌。她用力抹了两把泪水，至今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事实上，直到被父母轻轻推上前来接引她的悬浮车，直到真正站在那日思夜想的偶像面前，她也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九”伸出手来把她接下车，而后单膝跪地，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就跟女孩某个羞于言说却想要向全世界宣告的美梦里一模一样。此后，小艾便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她魂牵梦萦的偶像，同时也跟她心中认定的此生最好朋友一模一样。
　　“谢谢你的歌声，让我走出了三年前的悲剧。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更强大，也更可爱。你说过，你是我永远的粉丝团长。我祝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平安、喜乐。”
　　小艾膝盖一软，整个人便往下坐去，被面前的“九”一把接住；她顺势便搂住那人的脖子开始放声痛哭，哭得震天动地，连两位司仪听着都有些不忍，急忙上前来劝说，劝了好久才把滂沱大雨劝成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