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29、脂粉香误染泥淖

　　伊凡看着他迷惑的样子，忽然笑了，伊秋不解的问：“三弟，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二哥多心了，芹表姐和玫表妹本来就是姐妹呀，能够在她们的身上找到她们互相的影子也并不奇怪，或许人的心情真的是跟环境有关系的，新情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二哥应该知道一点吧？以前在梧楸时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忧郁，就连笑时眼里都会噙着泪水，连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她才十七岁，为什么不能像玫、像玉君、像玉珏她们那样的天天开心地笑呢？后来来到上海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会笑的，也是很调皮的，就像玫表妹那样，她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得开朗起来。”伊凡一脸的陶醉，伊秋也完全被他感染了，静静的听他说着。
　　“所以这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要把它变成一个像玫表妹那样的人，一个活泼、开朗、乐观的女孩，让她的脸上永远都挂着微笑，再也不要她落泪了，我要把她在梧楸所丢失的、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所应该有的快乐和欢笑都全部还给她！”伊凡语气坚决地说，最后还追问了一句，“二哥，你说我会么？”
　　伊秋完全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了，真诚的说：“你会的，三弟，你当然会，我真诚的祝福你，希望你会成功！”
　　出乎意料的是，伊凡的心情又陡的低落了下来，换了一幅很沉重的表情，刚才激昂的语气也不见了，转为淡淡的忧伤，“可是这一切我却又不敢对她讲，怕她会误会我是一个浮躁的人，只会见一些甜言蜜语的话来讨她的欢心。”
　　伊秋被他细腻的心思所震撼，想不到他对女孩子竟是这样的用心，鼓励道：“我相信你，三弟，你一定可以做的到的，当然这些你不必对她讲，你一点一点的做出来，让她用心去体会，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
　　伊凡重重的点点头，这是苏芹从前面走回来说：“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什么事情你们谈的这样入心？”
　　“我们就去吃饭。”伊凡对她说了几句，又低声对伊秋说：“二哥，我发现你的话是对的，有一个玫表妹就够了，若再来一个我可受不了！”
　　伊秋“噗嗤”一笑，并未说什么，苏芹凑过来说：“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三表弟在偷偷得讲我的坏话？”
　　伊凡慌忙否认，“不……我怎么敢……”
　　随后三个人来到一家酒楼，几个人随便点了一些菜，苏芹的心情格外的好，不时的向伊凡的碗中加菜，让伊凡有些受宠若惊，确切地说是一种受罪，他不好意思拒绝，又不敢抬头看伊秋，他深深的埋着头，几乎可以趴到碗里去了，甚至似乎都能感觉到二哥那种怀疑的、诧异的眼神。
　　的确，伊秋此时的心情的确很不好受，那种苦涩的滋味难以形容，他把头深深的埋了起来，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刺眼。直到苏芹把菜夹到他的碗里的时候，他才惊喜的抬起头来看她，眼里闪着泪光，心里盛满了激动。
　　吃罢饭他们又去了上海公园，三个人在草坪上仰面而躺，天南地北的谈个没完，尔后又去划船，从公园里出来，伊秋和伊凡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说好了一同回家的，可是经过电影院时苏芹又忍不住诱惑，硬把两个人拖入了电影院，嘴里不住的埋怨，“只是在电影院里坐坐，又用不到你们走路，哪里有那么累？”
　　伊秋虽是累倒也是很甘心的，可伊凡的心中却时时的挂念新情，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做什么，电影一点也没看进去，满脑子想的全是新情，后来实在是倦了，竟倒在椅子上睡去了，直到电影散场时，才被苏芹叫醒，睡意朦胧的同两个人走向大街，出了电影院伊凡才大吃一惊，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当三个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在院子里并未看到屋子里的灯光，伊凡奇怪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开灯呢？”
　　苏芹猜测道：“该不会是情儿早早的睡下了吧？”
　　“不会吧？”伊秋说着抬头看看手表，“这才八点半过一点儿。”
　　伊凡并未按响门铃，而是掏出钥匙来自己开门，进屋以后习惯的唤了一声，“情儿，我们回来了，你在哪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回答，经过上次的失踪事件他一下子就警觉的许多，不见有人回答，放下大包小包的立刻跑上楼去，伊秋看他的样子，在他的背后笑道，“你看三弟，一会儿不见新情她就急成这个样子！”说着自己去倒茶喝，苏芹并没有笑，心里反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而这些哪里是伊秋所体会得到的呢？
　　当伊凡冲进房间打开灯来看时，眼前的景状使他大吃一惊，只见她躺在床上，早已不省人事，一身的凌乱，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欲倒下来，幸而及时用手扶住了门框，苏芹感觉到有些异样，便走上楼来问：“出什么事儿了么三表弟？”
　　话音还未落定，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呆住了，词不成句，“发……发生什么事儿了？”
　　伊秋正在楼下悠闲的喝茶，听到这些手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踱步上来，嘴里还不住的开玩笑，“到底怎么回事儿呀？你们两个不见面的时候想的要命，见了面怎么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话语还未落定，来到门前时同样也是呆住了，手中的杯子也落了地，水洒杯破的声音格外震耳，伊凡的大脑一片空白，移动过去轻轻的唤她，“情儿情儿……”
　　好一会儿新情才迷迷糊糊的镇开眼，看到伊凡时泪如泉涌，伊凡忍住心痛，用沙哑的声音哽咽的问：“情儿，你怎么了？”说罢，用一种急切地、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可同时又害怕听到答案，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他眼里闪着泪花，轻轻的坐在她的身边，用手为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新情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突然抓住他的手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伊秋看不下去了，把目光放在苏芹的身上。
　　苏芹一种内疚之情油然而生，方才的兴奋也好，苦涩也好，全都不见了，唯一的思想便是伊凡恨死自己了，说不定他会在情急之下把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指到她的头上，她不敢再往下想，本以为渐渐的接触她是满有希望得到他的爱的，哪怕是好感也可以，可是现在呢？他很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她恨不得立刻消溶到空气中去，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默默的忍受着内心的痛楚，可当她耳边闯进新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时，却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的转过脸去擦泪水，伊秋一直在注视着她，对她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看到她落泪了，于心不忍，走过去安慰了她几句，又来到新情的身边，问：“新情，你别这样，哭坏身子是不值得的，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人欺负你了吗？”
　　新情一边哭一边拼命的点头，伊秋一下子呆住了，在伊凡的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就这样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大脑此时一片空白，耳畔也开始嗡嗡作响，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今天早晨这里的一切明明还是好好的，他们只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而这一切全都变了样，心如针扎刀绞般的痛，使他剧烈的咳了起来，新情离开他的怀抱，悲痛欲绝，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伊凡拼命的止住咳，大声呼唤，“情儿！情儿！”
　　伊秋在一旁默默的扶新情躺好，伊凡站起身来，心一阵阵的绞痛越发厉害了，那股痛直往上涌，随后又在全身四处乱刺，仿佛要刺破他的身体从□□里钻出来一般，这使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捂住心口，紧紧地揪住它，害怕它跳出来，眉头紧皱，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苏芹跑过来担心的问：“三表弟，你没有事儿吧？”
　　伊秋走过来扶住他，对苏芹说：“你去照顾新情吧，三弟由我来就可以了。”然后扶着他回到自己的屋子，伊凡并不反抗，默默地跟着他出去了，此时他除了站立的力气以外，几乎是连说话都变得困难了。
　　苏芹走到床前，看着满是泪痕的新情，百感交集，她是有理由高兴的，因为伊凡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儿放弃她，但她此时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有心疼，怜悯，同情，也有内疚。她早已不自觉地把这件事算到她自己的头上了，叹了口气，自语道：“为什么越是苦命的女孩，越是有这种不幸的遭遇呢？”说着掏出手帕来为她拭脸上的泪痕。
　　伊秋扶伊凡在床上躺下，而他却倔强的坐了起来，伊秋担心的问：“三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去帮你叫医生。”
　　伊凡咳的厉害，勉强开口说：“我……我没事儿的……”
　　伊秋不免有些生气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相信你是没有事儿的？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倔？”
　　伊凡忍住咳，断断续续的说：“二哥，你是不明白的，我的病并没有在我的身体上，而是在我的心里！”他说着还用手狠狠的戳着自己的心口，“今天白天我还同你说的好好的，我会给她微笑，给她快乐的，可是现在呢？我都做了些什么呀！除了泪水，除了伤害，除了心痛，除了悲伤，我都给了她一些什么！”此时伊凡心情异常的激动，一边大声地嚷着，一边用手用力的捶床，“在梧楸时我已经害得她跳过一次湖了，现在又……”他用手去抓自己的头发，痛苦的样子让人不忍再去看。
　　伊秋拦住他，劝道：“三弟，你冷静一点，事已至此，你再怎么后悔也是没有用的呀！”

　　外面渐渐起了风，一种鬼哭狼嚎般的怪叫，新情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苏芹早已帮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当苏芹端水进来时，看到新情醒了，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慰心的笑，柔声问：“你终于醒了，好些了么？”
　　新情挣扎着坐了起来，第一句便问：“慧呢？”
　　“他在隔壁屋里歇着呢，我去把他叫过来？”
　　“我去看看他。”她这样说着走下床来，苏芹赶紧阻止住她，“情儿，你不可以下床的，你的身子现在还很虚……”
　　“我很好，谢谢！”新情执意要去，苏芹阻拦不住，也只好陪她去了。
　　伊秋正安静的坐在书桌旁翻看一本书，见到两个人进来来，惊讶的问：“情儿，你怎么下床了，你没有事了么？”
　　“我很好，谢谢，我来看看慧。”新情简短的回答。
　　“他现在情绪糟糕的很，我好不容易才劝他睡下了……”
　　“我还好，并未睡着。”伊凡打断他的话，又坐起身来，新情轻轻的走过去，凝视着她，好久才说：“真是对不起，我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伊凡惊呼：“情儿，你这是在骂我吗？这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我现在落到这种地步也是活该，是我自找的，是我不该我你一个人留在家中，是我不该这样晚才回来……”
　　“不！”苏芹忽然大叫，三个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两个都没有错，罪魁祸首该是我才对，是我太自私，是我只顾的一个人开心，而拖累了慧，若不是我，他们也许早就回来了，也许就可以早一点发现，或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你们都不必自责了，最大的罪过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