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水（银土）》NarrateRain

36、Chapter 36

　　土方十四郎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睛有些迷迷蒙蒙的难以睁开，然后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和坂田银时说起了关于冲田三叶的回忆。
　　——那是他心里一个难以原谅自己的地方，也是他和冲田总悟之间的一道伤口。三叶过世也有好几年了，但每每想起她来的时候，心里却还是隐隐作痛。土方十四郎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得不到冲田三叶的谅解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冲田三叶的谅解。
　　他们的爱情发生的自然而然，平淡又温馨，土方十四郎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时候自己手心里布满了汗水。他以为会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然而三叶的笑声更先传来——“害羞了啊，十四郎。”
　　那个笑容带他度过一整个夏天。
　　尽管三叶的身体不好，但和她的相处却一直都是轻松愉快的。她常常默不作声的陪着他们身边，就连咳嗽的时候也尽量掩住嘴巴不发出声音来。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太温柔，太不向这个世界索取什么，所以反而被这个世界忽略而变得不幸呢？
　　土方十四郎真切的爱过她，在她温柔的陪伴里从一个青涩的男孩子慢慢变成一个成熟的好男人，但是却也在这个过程里慢慢的疏远了她……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恋爱的实感。
　　或许三叶身体不好也是原因之一，牵手或拥抱，连亲吻都极少——因为怕她呼吸难受，就更不用说再进一步的举动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土方十四郎越来越忙，慢慢的两个人似乎不再是并肩走着，只是偶尔他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这个时候她就会露出温柔的笑容来，仿佛是在说“没关系的，十四郎，你可以走的再远一点，我会一直看着你。”
　　于是土方十四郎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回头的间隔越来越长——他想，这是为了以后的幸福，三叶走不快没关系，他来走。即使走了很远很远，他也可以再折返回来，这样三叶也会少辛苦一点。
　　但这一次，他再回头的时候，那个总是站在那儿温柔的笑着，等待着他的那个三叶凋零了。
　　生命如此脆弱又短暂，让土方十四郎觉得难以呼吸。
　　尽管在最后的日子里，两个人之间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但土方十四郎从来没有想过会就这样失去冲田三叶——他花了很久才从这件事里振作起来，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学会了抽烟。
　　他拒绝了许多女孩子的告白，对她们装出一幅冷冷的样子——女孩子什么的，真是太易碎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再接受一次了。慢慢的，那些对他有意的女孩子也就不再或光明正大或拐弯抹角的追求他——土方十四郎，大概是在爱情方面，缺少一点什么吧？她们偷偷的猜测，然后一起露出遗憾的表情。
　　……
　　时间过得越久，关于冲田三叶的记忆也就越淡。但始终无法忘怀的，就是他昨晚和坂田银时说起的那件事——他无比懊悔。
　　那个时候为了让他专心准备毕业的一系列麻烦事，冲田三叶隐瞒了身体突然急剧衰竭的消息。土方十四郎总是能在寂静的深夜里想起那双温柔的眼睛，在听到他否认那梦想的一课，露出暗淡绝望的神色——但又很快被她掩去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然后，永不再见。

　　……
　　……

　　土方十四郎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很少见的没有被回忆困的胸闷。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气短——他的脸正埋在一个什么既有点儿硬邦邦的又有点儿柔软的地方，更奇怪的是那东西还在散发着热度。
　　即使和坂田银时同床共枕以来，也从来都是对方先起床，自己后起床，睡到这个时间的坂田银时真少见——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土方十四郎挥了挥胳膊，将自己的脸从坂田银时的胸前挖出来。
　　那人其实早醒了，四目相对，似乎都有点儿尴尬。
　　昨晚哭过的土方十四郎眼睛还带点儿红，微微有些肿，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垂下眼帘轻声说了句“让你见笑了”。
　　坂田银时久久没有出声，只是淡然的下床离开房间。但是在走出房门之前，他背对着土方十四郎说——“我想如果你最后获得了幸福的话，她也会原谅你的吧。”
　　但即使她不愿意原谅你，阿银也会让你获得幸福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土方十四郎看了一眼钟，就只能将种种酸涩复杂的情绪压进心里，然后迅速的起床洗漱准备上班。做早餐已经来不及了，坂田银时干脆将面包切片，然后又切了些火腿和黄瓜，加了些肉松，给土方十四郎做了两个简易三明治。
　　叼着三明治冲出家门的土方十四郎显得有点儿狼狈，连再见也说的含糊不清，坂田银时站在家门口，听着土方十四郎跑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他叹了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冲田总悟打了个电话。
　　“一大早打电话真是不道德啊老板！是土方先生死了吗？我是不会去收尸了，培育土方失败这种事情，你怎么居然还能好意思打电话给我呢？”那边传来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
　　这孩子没有起床气但是被吵醒就会变成话唠吗？坂田银时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问道：“总一郎君，我其实是想约你出来见一面，你今天方便吗？”
　　“就说了培育土方失败不要打给我啊，攻略失败我也没办法啊老板。”少年的声音依然懒懒散散的。
　　“并不是关于土方君的事情。”坂田银时摸了摸鼻子，思索着怎样跟冲田总悟开口会委婉一些，昨夜也有断断续续听到土方说这孩子是多么黏三叶。
　　“你难道移情别恋到我身上来了吗？”冲田总悟似乎有了抓狂的架势，“始乱终弃是会遭天谴的啊老板，被退货的土方没有人会接受的。”
　　话题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为什么每次碰到这家伙事情都会变得奇怪呢？坂田银时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只能正常的开口了——“可能会有些冒犯……但是抱歉了，我是想问问，有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了，就在坂田银时以为冲田总悟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听到他略带讽刺的轻笑了一声，“什么姐姐的事情……说到底还不是土方先生的事情。”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但是没过一会儿，坂田银时就收到冲田总悟发来的短信，写着一家咖啡店的名字、地址以及一个时间。
　　……这算是，勉强答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