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韶华知几时》夏未央93

32、第三十二章 丹枫思长安，苦为帝家子（下）

　　清风拂过，廊下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穿透重重花海，惊醒了愣神的两个人。
　　想到方才她因牵挂华瑾睿而弹唱的琴曲都被华瑾睿听见了，云诗的脸一下子一直红到了耳根，不好意地避开了视线垂下了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厢华瑾睿见云诗已经发现了她，没有退路，只得跃入了院中，略有尴尬地打招呼道：“咳咳，云姑娘，许久不见。在这丹枫园中住的可还习惯？”
　　云诗起身立在琴旁，红着脸道：“多谢公子牵挂，云诗在这丹枫园中待的甚好。云诗自愿跟随公子，服侍公子，公子就不要再唤我云姑娘了，唤我云诗吧。”
　　华瑾睿犹豫了一下，终是轻唤了声“云诗”。
　　这声温柔的“云诗”让云诗觉得心中有点飘忽，真好，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呢，抿唇一笑，敛回心神，柔声问道：“不知公子何时回来的？”
　　“唔，刚刚回来。”华瑾睿看着她面前低着头、红着脸，很是娇羞的云诗，终是忍不住问道：“方才我听你琴曲间俱是牵挂，你有什么思念的人么？”
　　云诗没料到华瑾睿会这样问，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道：“公子你许久未归，云诗有些担忧，弹琴的时候无意间就…”话说到一半时猛然想起失言了，卡在一半接不下去，一张俏脸已然红到要滴出血来了。
　　牵挂她么？华瑾睿突然觉得心情大好，看云诗吞吞吐吐、一副为难的样子，忙岔开话题道：“我们进屋去谈吧，给我讲讲你这些天的生活，我刚回来时就听到园中众人都对你赞不绝口，很是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云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笑着点了点头，引着华瑾睿，二人双双进了屋。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桌案上的鎏金百合鼎中燃出袅袅的百合香。右边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美人樱。左边磊着各种书帖，并一方墨砚，檀木雕花的笔筒，笔海内插着数只紫毫。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整个空间虽然不大，却给人很感觉是舒服敞亮的感觉，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我记得这屋子本不是这般的，是你她打理的么？”华瑾睿欣赏地看向正在为她沏茶的云诗，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气度，实属难得。
　　“让公子见笑了。”云诗又微微红了脸。
　　“你太谦虚了，这般布局比原先的好很多。我看这园子里多了不少的药草，也是你种的么？”华瑾睿含笑问道。
　　“嗯，闲来无事便种了一些，希望以后能帮得上忙。”云诗点了点头，微微偏头，启唇一笑。
　　眼前浮现了在岩洞中时的那些在她面前排满了的瓶瓶罐罐，华瑾睿的眼眸中涌起淡淡的笑意。
　　接过云诗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顿觉唇齿留香，华瑾睿由衷地赞叹道：“云诗你沏茶的手艺当真不错。”
　　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华瑾睿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知道这世间，哪位有福的男子能得到云诗你的青睐呢！”
　　“公子！”云诗轻声嗔怒道，一张雪颜上慢慢蒸腾起淡淡的粉色，甚是可人：“云诗只跟着公子，哪里都不去！”
　　眼前的女子因为紧张，贝齿轻咬下唇，眼神里却满是倔强，就那么直直地望向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华瑾睿微微晃神，片刻之后，唇角微扬，缓缓道：“好，你若愿意，便留着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云诗展颜一笑，在华瑾睿身旁坐定，将她这些日子在丹枫园里是趣事细细讲给华瑾睿，华瑾睿含笑静静地听着，时光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屋内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和着廊下“叮当”作响的风铃声，趁着暖风四散开来，奏出暖人心扉的曲调……

　　晚间，韩墨找到华瑾睿的时候，他正坐在丹枫园中的涵青亭内对月独酌，神色复杂。
　　“解药是真的，瑾岚已经服下了。冰莲华相请了张太医共几味清毒养身、相补相生的珍贵草药一起，制成了药丸，约摸一个月的量。梓萱说她会去督促瑾岚每日按时服药的，保准一个月后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妹妹。还有我已命人通知扮成你留在大理皇宫做交换的人质的魅影，他可以从暗道离开，回来复命了。”韩墨在华瑾睿身边坐下，径自斟了杯酒。
　　“嗯，知道了。你现在倒什么都和夏梓萱说了。”华瑾睿轻笑了一声。
　　“倒不是我特意说的，只是瑾岚毒发的时候梓萱刚好在她身边。梓萱同瑾岚是挚友，这件事她怎么会袖手旁观。与其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不若借助夏家的势力。怎么样，我让人快马加鞭送与你的大理皇宫格局图可是助了你一臂之力？”韩墨举杯饮了一口，看向华瑾睿问道。
　　“子誉，我真要怀疑你当初是知道了夏家成为沫城首富是因为背后有皇家的势力才和夏梓萱来往的，夏家的探子可是为朝廷效力的，结果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辛苦得到的注明大理皇宫各处暗道的格局图却经由夏家三小姐之手便宜了你我。”华瑾睿笑着摇了摇，抬手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不尽然，我起初确然是欣赏梓萱的才识，她若是男子，必是一个出色的谋士。不过既有可用的棋，为何不用。其实当初对梓萱和盘托出一切事情时，对于她的反应我并无把握，这大约是我这一生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豪赌吧，不过梓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是个明事理重情义的人，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现在，梓萱应该已经把我命人仿制的格局图放回她夏家密室原位了吧，关键要道都被我改过了，不过都是些细微处，不易被发现的，不然，就真对不住梓萱了。子轩，你得答应我不要动梓萱，你的秘密她绝不会说出去的，这我可以保证。”韩墨神色认真，直直地看着华瑾睿道。
　　“子誉，想不到夏梓萱在你心目中如此有分量，你这般护着她。放心吧，我答应你，说到底这次瑾岚能得救她功不可没。”华瑾睿笑道。
　　“子轩，暗卫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被劫持的是假的云锦公主么，而且那假公主受不住惊吓，早早一命呜呼了，你又怎么骗过段天磊拿到解药的？”韩墨说着又斟了一杯酒。
　　“你一定想不到段天磊那样的人也会有为了亲人而忧心如焚的时候，不过一套临行前穿戴的凤冠霞帔，还有一块云锦公主自小就随身携带的鸾凤玉佩，就轻易失去了冷静，犯了迷糊，不辨真假就答应用解药换人。哼，他以为她留了一手，派兵封了苍山，没有冰莲调养，岚儿依旧复原不了，却不知道我手里有大理皇宫的格局图，而那冰莲也并不只是苍山上才有，乌衣卫早就从暗道潜入大理皇宫盗了冰莲。不过魅影模仿的技艺又更进一层了，扮成我入宫和段天磊会面半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华瑾睿赞叹道。
　　“段天磊这些年除了云锦公主，未得子嗣，会分外疼爱看重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正常。子轩，你此次可是要把段天磊气得不轻，你们耍了他后从暗道平安离开，而他人财两失。云锦公主被匈野劫持，而你坠入悬崖下落不明的消息我已经派人散布出去了，这样一来天祁和匈野，段天磊哪个都拉拢不了，匈野不会愿意背黑锅，必定要向段天磊讨要说法，而以武成帝的个性，只会隔岸观火，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俗话说狗急了也会跳墙，你把段天磊逼得这般紧，就不怕他来个鱼死网破么？”韩墨幽幽地望着华瑾睿。
　　“我知道，可是武成帝那般精明，大理皇宫的布局图他都能得到，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纵然我们隐藏很深，但我的身份被识破是迟早的事情，我必须抓紧时间了。对了，后日我要返回思德避暑山庄了，在我为护公主而坠入沧陵江中，被冲上河岸时，救了我性命的那户人家安排好了没有？”华瑾睿晃着酒盏沉声问道。
　　“嗯，都安排好了，保准谁都看不出破绽。”韩墨自信一笑。
　　“子誉，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你说过云诗曾托你带平安口信给那女护卫，那女护卫消失得奇怪，应该是去和真正的云锦公主回合了，所以我今日本想问云诗打探真正的云锦公主的下落的，可是看到那么纯洁美好的她，我真的不忍心利用。云诗也说过云锦公主其实是个无欲无求的人，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却差点被我害死。为什么我要做这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为何我要背负这样的命运？！”华瑾睿脸上有片刻疲惫。
　　韩墨拍了拍华瑾睿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华瑾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半夜里，扶着醉得不醒人事的华瑾睿回房时，韩墨忍不住叹了口气，作为挚友，她当初没有劝华瑾睿放弃，而是决定帮助他，陪着他一同进入黑暗，到底是对是错？
　　不知何处传来幽怨的玉箫声，像在控诉着无情的命运，奈何生在帝皇家？只恨生在帝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