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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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若拙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薛翔背回家来的。
他将薛翔放到榻上，手中探着对方微弱的鼻息。他死死盯住这张死灰一般的脸，明明以为自己会恐惧到说不出话来，可他听自己吩咐仆人找来大夫和姚音，他听到这声音冷静而平和，仿佛不是自己发出来一般。
之后他就站在一边，紧紧地盯住薛翔，看见他轻轻阖住的双眸，安静乖顺。应是自己最偏爱的模样，服帖地依偎在自己身边，再不是恣意妄为、乖张高傲得仿佛无法控制。
可他就这样看着，这样的场面似乎即将持续永世不会消磨，但邵若拙却怕了。他怕薛翔就这样安静下去，彻彻底底地失去那样高傲得意的笑容，磨灭去他应有的棱角，变得平凡、甚至平庸。他的自信，他的果敢，好似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张灰败的脸上瞬间消失。
邵若拙太怕他就这样死在这里，从前的一切再无法回头，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能有一个人能够露出这样自尊自爱的笑，再也没有人能让自己想要去牢牢地控制、牵绊他。
他就看着薛翔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只是脊背轻微起伏。邵若拙几乎走上崩溃的边缘，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绝望叫喊：薛翔死了，再也救不活了。他的薛翔，再也回不来了。
邵母走进门来，看着邵若拙紧咬着唇，见他的拳握得很紧很紧。他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盯着薛翔，面容是坚韧刚毅的，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他自心底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绝望的气息。
邵母从未见他这样绝望失意。她先是引了大夫进去，随即拍了拍邵若拙的肩。邵若拙缓缓转头，眼中满是血丝，他哑着声，连一个音都吐不完整，惨惨地唤道，
“娘……”
邵母拉着他退了几步，捧住邵若拙紧握着的手，望了望薛翔，又看看邵若拙。她抬手轻轻撩起邵若拙额前的细发，尽力安慰着道，
“儿啊，你别担心。”
说着，又轻轻拍了拍邵若拙的手。邵若拙深深地吸了口气，鼻翼微微闪动着，他复又侧过头去望向薛翔，抿着唇没有说话。
邵母忧愁地皱起眉来，拍了拍邵若拙的肩，也不再多言。
邵若拙见这大夫忙活了一阵，也只是给薛翔喂了几颗药丸，并无其他举动。邵若拙抿了抿唇，眼见薛翔气息愈发微弱下去，他不由上前道，
“大夫，你何时为他拔刀？”
大夫转过身来，不停颤着手，颤了半晌才颤出话道，
“这、这！老朽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明吧！”
邵若拙闻言登时双目圆睁，喝道，
“这是什么话！”
邵母急忙拉住他，便听这大夫道，
“这刀伤颇深，伤及心肺也是未知之数。现在刀口不动，倒能保他一时性命，若是将刀拔出，届时伤处破裂，血流难止，只怕即刻魂归西天！这事情，老朽是万万做不来啊！现在趁着他还有气息，将军还是快快让他交代遗言，了却后事吧！”
邵若拙听罢，简直心肺生疼，肝胆欲裂，他一把推开这老大夫，踉跄着跪倒在薛翔榻前，伸出发颤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他呼吸一滞，双眸紧缩，下一刻即厉声叫道，
“姚音！姚音来了没有！快让他来啊！快让他过来！”
家人吓破了胆，看了眼邵母，随即跌撞着跑出门去。邵母上前抓住邵若拙的胳膊，宽声道，
“儿啊你先起来，姚音就在路上，他就来了！你先起来，先起来！”
邵若拙就跪着，死也不肯起身，紧紧地抓住薛翔冰冷的手，眼中立即淌下滚烫的泪来，叠声唤着，
“薛翔……薛翔……你不要死啊！”
他说这话时，邵母只觉邵若拙浑身都在发颤，她素知自己的儿子，若不是极度绝望之时，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的。每每他这样说时，恐怕这些念头，也已是在脑中徘徊旋转了数千次。
邵母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宽慰之语，轻轻拉着自己儿子的胳膊，还指望着邵若拙能够冷静下来。
两人这样煎熬了半刻，外头忽地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邵若拙立即回头去看，朦胧的泪眼里正见姚音走进来，他立时心中有了生机，急忙抹了泪站起身来，让开位置让姚音近前。
姚音自是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到薛翔身边，见他背上的匕首。姚音面色一凛，紧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他伸手去探薛翔鼻息，探罢，立即扯开自己的衣领，又探进手去用力一扯，扯出一个项链来。
邵若拙在一旁屏息看着，见姚音自小瓶似的挂坠里倒出一颗药丸，听他冷声冷气道，
“拿水来！”
邵若拙立即大步跨到桌前，倒了杯温水递给姚音。姚音抬起薛翔的头，掰开他的嘴将药丸兑着温水喂进去。
这一切作罢，他便紧张着神色坐着不动，邵若拙与邵母更是不敢动作。
约摸过了片刻，姚音忽地眸光一紧，紧接猛然出手毫不犹豫地拔出薛翔背上的匕首，鲜血霎时溅满了姚音白皙的半边面庞。
邵若拙呼吸一滞，心脏几乎叫停，随即听一直安静的薛翔忽地发出一声闷哼。邵若拙正是一惊，却见薛翔张嘴呕出大口血来，因为太急太快，血尽数吐在了床榻之上，染得薛翔脸边一片血渍。
邵若拙见状便要说话，不想姚音抢断道，
“点一根蜡烛，再端一盆水来。你们都出去，谁都不准进来！”
说罢，姚音也不看二人，愤愤一声，将满身是血的匕首“叮”地掷到邵若拙脚前。
邵母见状，皱着眉瞪了姚音一眼，便拉着邵若拙出门来。
不一会儿，便有仆人拿来吩咐的物什，又领着一张药方出门来交给邵若拙。邵若拙将药方递给白管家，管家公看了看，皱起眉来道，
“少爷，这单子上有两味药十分珍稀，我们府上没有，去外头也不见得一时凑得齐。这该如何是好？”
邵若拙还未说话，便听屋里传来喝断之声，
“就是倾家荡产也给我买到！”
此声一出，四周全静。
邵若拙紧皱着眉，揉了揉额角，颇为疲惫道，
“尽力去找。我稍后进宫去求一求，定是有的。”
管家公颔首，便快步离去了。邵若拙回头对邵母道，
“娘，你先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邵母只道好，邵若拙便离去了。不想他才是去了一会儿，邵母又见邵若拙神色凝重地回来，问他如何。邵若拙道宫里已经派人送来的药材，恰是有其中两味。邵母道，
“陛下这般仁厚，于我一家有恩，我儿需得竭力尽忠才是。”
邵若拙顺从地颔首，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可转念一想，也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在危急时刻忽略了薛翔，于是邵若拙的眉又紧了紧，指尖抠在手心里阵阵地发冷。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已全然变黑，初春夜里的风依旧是冰寒得让人发瑟。
邵若拙站在薛翔房前一直守着，只见里头灯光橙亮了许久许久，也不见姚音出来。他正是心急如焚，来回地踱着步子，眉宇已是皱得有些僵硬发疼。
邵若拙走到阑干旁坐下，双手抵着头，疲惫无力地慢慢阖上眼去，高大的身躯佝偻在空荡的廊角里，竟也有几分萧条之感。
未几，忽有家人来报让邵若拙到邵母房中去，邵若拙不知母亲出了何事，只得匆匆忙忙地赶去。到了邵母房中，邵若拙开门进去，便见邵母抱着小猫儿耐心安抚着，而小猫儿正趴在奶奶肩上滴滴答答地抽泣着。
邵母见邵若拙来了，上前去将小猫儿放到邵若拙怀里，拍了拍小猫儿的背，道，
“你陪一陪小猫儿，娘去替你守着薛翔。等薛翔醒了，我就叫你过来，别担心。”
邵若拙的大手搂了搂小猫儿小小的身子，眼睛微微有些酸涩，他仍是道，
“娘看着他，我去守着薛翔。”
邵母忙拉着他又劝了几回，好容易让他抱着小猫儿坐定了，这才走出门去。邵若拙见母亲这般呵护，低头看了看怀中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幼子，怔怔地眼眶发酸。
只过了不多时，邵若拙见小猫儿睡熟了，便悄悄地走出屋去，吩咐了家人看好小猫儿，快步走向薛翔的房间。
他甫是走近，就见姚音双手通红，正坐倒在李诀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1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