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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 护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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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靛,别担心。你的师父确实很疼你,你看你如今这个模样,谁也看不出来你是塔纳。”
他伸手进来轻轻掐了把我的脸颊,笑的像是朋友之间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道:“我为你检查过,尸毒对你身体的改造缓慢而有序,而且照着如今的势头发展下去,你依旧会保持相似于常人的皮相,你不必忧心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你。你果然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没有叫我失望。”
我闭上眼,忍耐着拍开他的手,道:“易清寒,我问你。我那些失踪的师兄弟都是你抓的?”
“是。”他敛起笑容,淡淡道:“可惜,他们远不如你。”
“他们在哪里?”
“蓝靛,不要问这样的傻问题,你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我忍无可忍,脑子里一遍遍回放过蓝朵死前的惨状,牙齿都忍不住在打架,咬牙切齿地道。
“易清寒,你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他微眯起眼,神色骤然迷离而冷漠,嘴角渐渐勾起弧度,他轻轻的颔首。
“是,如果想要和一个人长相厮守是一种病,我病入膏肓。”随着他弯下身,柔顺的乌墨发丝遮掩过他的面容,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个人用一种毫不妥协的口气道:“离开万花谷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从此阻我者死,就连天意也不能例外。”
在他猝不及防之间,我用力抓过这个人的衣襟将他拉到我眼前,抵住他的脸。
他盯着我的眼睛,笃定而淡然地道。
“蓝靛,你想杀了我。”
“对。”我没有办法隐瞒极致的愤怒带来的浓烈杀意,似乎连声音都不自觉脱胎换骨,变得凶狠而冷漠。
“易清寒,你说的对。如果想要和一个长相厮守是一种病,绝对是绝症。所以,你可以为了这种病伤害其他人,其他人也会为了这种病让你万劫不复。”
他推开我的手,优雅的一笑。
“是。我等着。”
“不过,你也提醒我了,光是这样将你关起来,看来远远不够。作为这份提醒的报酬,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从怀里取出一瓶药,递到我眼前,示意我吃下去。
“你不想知道唐断的下落?”
我将瓶子接过手,直接打开一口闷完,将盖子盖好放回他手里。总归不能更坏了,无论是毒药还是其他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我觉得根据我最近的嗑药频率,至今没有挂掉,估计是已经修炼的百毒不侵了。
果然,吃完药一点感觉都没有。
易清寒从袖袋中抽出一条丝巾一边擦拭薄瓷的药瓶一边笑盈盈地道:“好消息是,唐断没有落到我手里。坏消息,听说他受了伤又被你们五仙教擒回去了。”
我听完消息——或许是今天听到的坏消息太多,一时间接受能力过硬——超乎自己想象的淡定。我点点头,道谢以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圆溜滚走了。易清寒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我将自己蜷起来,闭上眼睛很快睡去。
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乘着穆伤师兄养的雕翱翔在天际,凉爽干净的风带着水汽拂面而过,有人从我背后落到雕上。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带着面具板着脸的少年,一身蓝黑唐门弟子服。
我刚想问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人板着脸对我说。
“蓝靛,跟我回堡里切,做窝嘞堂客。”
大雕展翅,翎羽飞扬。
我想伸手去摸摸这个奇怪的家伙,却只能抓到一片柔软的羽毛。
于是梦里那个小小的我,哭的很难过。
醒过来的时候,力气已经慢慢回到四肢百骸。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刚才那瓶药应该是悲酥清风。这种药普通人吃了会克制功体,但是原料里加入了苗疆本地的双生毒花,对身体已经开始异变的我来说,反而能够增强功力。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所有的金属和药都被搜走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
这个地方很僻静,看守的人也不多,只有两个红衣教徒。估计是因为我属于易清寒的私人研究品,知道我存在的人对他而言越少越好。
我捡了一片较为锋利的石片,将指尖深深划了几道,血很快流出来。我将血抹到两只手上,将石片抛远,落到地上声音很脆,很快引来注意。
呻吟了几声后,飞快翻身伸手拉住两人的衣襟往粗木栏上撞,在她们震惊的张嘴的时候把手伸到两人的口里,毒蔓延的很快,两个人齐齐倒下的时候,我终于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不过现在完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我很快从其中之一的头上摸出一根簪子开门。
推开木栏杆走出去的时候,腿都有点麻,站的不是很稳。
人被逼疯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本来应有的忐忑不安荡然无存,我慢慢扶着栏杆把姑娘家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带上冪罩和腰牌。
易清寒一直以为我不会杀人,其实他错了,不会和不想从来不是同一件事。他亲手推开了我前半段人生中紧锁的一扇门,除了唐断没有人再能将它关上。
走出关押的地方后一路上都摆着人高的炼尸罐,有的十分安静,有的时不时传出轻微的声响。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很轻微的一声呼唤,像是梦里的一声呓语又像是一个短暂的幻觉。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停下来。
应该继续走的,唐断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或许很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刻死去……我这样想着,身体却往声音的来头走过去。
我将手放在罐身上,从指尖传来一阵冰冷。
该不该打开?
打开以后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唐潜……”
很轻的一声呼唤,真像是梦里的一声呓语。
你梦见了什么,桑罗。
能不能告诉师兄,你梦见了什么?
“进切。”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炼尸罐的时候,门道外传来熟悉的不能更加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我应该高兴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哭。
“我家幺儿在哪儿?”
风里带着一丝腥气。
唐断用千机匣抵着易清寒的后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我将手放在炼尸罐上,轻轻敲了敲,不知道里面的人还能不能听得见,但若他能听见,希望他不要再害怕。
“唐断。”
黑暗中远处两人的影子都一起僵住了。
“帮我杀了他。”
随着一声巨响,空气里的腥味变得很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最后的那一声爆炸声前我听见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