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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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开始，龙门客栈的客房中陆陆续续地有人住了进来。后日就要举行科举，因而来人大都是从其他郡县赶来应考的官宦子弟，这些人住进了龙门的贵宾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穷苦的书生，都在龙门的集贤院住下，虽说条件不如贵宾房那般优越，好歹还算清静。
晚饭罢后，几名书生在集贤院中的石桌边坐下，互相切磋文笔，谈天说地。
“陆兄这篇《三官赋》，文辞华丽斐然，个中思想也令鄙人叹服，实在甘拜下风。”说话者是成临郡的程旭礼。他的父亲在成临郡郡守家中做教书先生，他亦从小受郡守大人赏识，因而虽说出身清寒，身上倒散发出一股贵气，超凡脱俗。
“程贤弟谬赞了。若论文采，我怎敢在葛兄面前称优呢？”陆琰彬婉言推辞道。他所说的葛兄是与他同乡的葛洪章，二人俱来自北方的淄邺郡，却不见北方人的粗犷，二人举止优雅，谈吐更是不凡。
“陆贤弟捧杀我也。”葛洪章更不敢一人独大，从程旭礼手中拿过《三官赋》的文稿，指着其中的一段道，“‘三官者，设而为分君权，设而为利民利，然如今三官勾结，上弊君王，下戮百姓……故言设三官者，非周密之举。广开言路，使民可劾官，下可劾上，三官因而不敢弄私权兴私利，方可保君之治，民之利。政平而民悦，何乐而不为哉！’这一段论述虽文辞稍逊，然言语中肯，字字掷地有声，贤弟的为官治理思想由此可见一斑。依吾愚见，现如今皇上需要的不是辞藻华丽、奏唱靡靡之音的诗人骚客，而是如陆贤弟这般通晓为政之道，能够为皇上分忧之人。陆贤弟就不必过谦了。”
陆琰彬正要推辞，忽闻有人嘲讽地说道：“‘民可劾官，下可劾上’？真是荒谬！如此一来恐怕只会使小人得利，实乃妇人之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华衣少年正从集贤院门口走来，当前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袍，左佩白玉，右佩容臭，光华熠熠。
葛洪章正待与来人争论，程旭礼忙用眼神阻止了他，站起身行礼道：“林公子，久违了。”
那位林公子却不回礼，只是傲慢地瞥了一眼程旭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程旭礼并不在意，转身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成临郡郡守的公子，林瑾逸。”
陆琰彬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程旭礼父亲的学生。
葛洪章见状，方才对他的讥嘲的怒意也消了大半，但仍是不满地出口询问：“方才听公子说，‘民可劾官，下可劾上’之言是妇人之见，敢问公子何出此言？”
“哼，”林瑾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难道尔等不曾闻清国隋炀帝杨广？”
“不才曾有耳闻。”
“隋炀帝在位时兴建运河，平定四方疆土，为使人才皆可得用而设科举制，并为打破集团垄断，假造隋文帝遗诏缢杀废太子杨勇。然而愚民何曾有远见！他们只知隋炀帝开凿运河时广征苦力，无男则征女；他们只道隋炀帝大肆征战，民不聊生；他们只念隋炀帝不顾人伦，大逆弑兄，却不知大运河的开凿实乃遗利千秋之壮举，隋炀帝平定四方更是使国家一统，若非此，诸侯混战，民又如何安生！科举制更属睿智之举，我等至今仍然受利。之愚民又何智！目光短浅，不识长久之利，若妄开言路，只怕所进者有用也是无几！若为有心者利用，散播谣言，反使刚直忠臣蒙冤，阿谀小人受利，只怕是阻塞圣听。何况，为处理无用愚民的浅薄意见而开设相关机构，只能使机关繁杂，人员冗余。依我看，有百害而无一利。说是妇人之见有何不对！”林瑾逸此言铿锵有力，葛洪章一时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见众人皆为己所动，林瑾逸又是轻蔑地一笑，又重复了一遍：“之愚民又何智！”说罢扯过葛洪章手中的《三官赋》，撕作两半扬向半空，转身在其他贵族子弟的簇拥下昂首离开了集贤院。
“岂有此理！”陆琰彬拍案而起。他不仅是气林瑾逸毁己书稿，更气林瑾逸言行傲慢、目中无人。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之愚民又何智”，分明是指陆琰彬他们这群平民出生的书生愚蠢无用，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陆贤弟莫动怒，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程旭礼将地上的书稿捡起，小心抚平，“这篇《三官赋》，我誊抄一遍还给陆贤弟吧。”
“不必了。”陆琰彬还不至于迁怒到程旭礼身上，“我气的是他这等傲慢！瞧不起我等也还罢，他竟将普天下的平民全都称作了愚民，这摆明了是瞧不起老百姓！”
葛洪章叹了口气，“唉，陆贤弟也别太在意了。现在的官宦子弟，大多数也都是这样。国家的礼仪等级自古便这么规定，平民百姓受到歧视也不足为奇。”
“我若为官，必定要打破这陈规陋俗！”陆琰彬说着，一拳狠狠打在了石桌上。
龙门客栈另一边，昌辉正站在窗边，望着天边将坠的夕阳陷入沉思。
昨天所见的那个女子……慕容风郁……
在清国曾经听说过，“慕容风郁，得之者得天下。”
据说清国上两任君王皆死于她之手，现任君王亦是由她助而得王位。
清国流传更广的一句话是；“只要慕容风郁想去的地方，那个地方便会有她的脚印；只要慕容风郁想杀的人，没有人可以不死。”
这谜一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澈国？
“殿下。”叩门声响起，卢掌柜在门外低声叫道。
“进来吧。”昌辉的思绪被打断，回过身来，卢掌柜已经进门，“明天那批火药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有派信得过的人运送了，而且，到时候会有办法引开官兵的。”卢掌柜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不是很放心，我想亲自去运送。”昌辉的目光落到窗外那一片红得刺目的火烧云。
“殿下！”卢掌柜急忙阻止道，“太危险了，而且，您有别的事情要做。”
“嗯？”昌辉回过头来，这件事卢掌柜之前并未向他交代。
“明日巳时，龙门镖局要正式剪彩。到时候我会邀请许多朝中权贵前来，殿下您，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朝中的势力。”
“重新认识一下吗？”昌辉的嘴边滑过冷冷的笑意，“也是，现在他们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二皇子了吧。”
“通过崔承旨结识的朝中权贵，还有现在皇帝身边的亲信，他们都会来。”
“要我死的人也会在里面吧？坐在他们面前，我就像个鬼一样。”昌辉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戏谑。
“殿下……我们还需要再隐忍一段时日……再隐忍一段时日就够了！”卢掌柜的声音微颤。
“罢了。”昌辉摆了摆手，“就照你说的做吧。”
再度望向窗外时，那火红的晚照早已褪作一片黯淡。
万香楼，澈国国都内规模最大的ji院。戌时刚过一刻，万香楼内便已是人山人海。这几日由于科举，从澈国上下赶来应考的纨绔子弟不少也到万香楼中消遣，因此生意更加火爆。
林瑾逸和几名贵族子弟步入万香楼时，里面早已熙熙攘攘，充斥着脂粉香气和漫天的酒臭味。
立刻就有几名ji女看他们打扮不俗，媚笑着巴结了上来。
“看公子们的面孔，似乎是新来的啊。”一个ji女笑着攀上了其中一位的肩膀。
“只要你服务的好，以后不就变成常客了嘛。”那位贵族公子也不拘谨，一手勾上了她的下巴，立刻引得ji女一阵娇笑。
林瑾逸不动声色地避开几乎是朝他扑来的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对站在一旁的小厮说道：“升龙阁。”
小厮的眼睛立刻一亮，原本已经卑躬屈膝的姿态更加低到土里面去，点头哈腰的在前面领路。纠缠着其他几名贵族子弟的ji女闻言愈发极尽奴颜媚骨之所能，一时间娇嗲声不断。
那些贵族子弟大多也是来自外地，自然不知道升龙阁在万香楼中意味着什么。
豪掷千金，极尽奢侈之能态。在万香楼中点升龙阁的，不是朝中的达官贵人，起码也是称霸一方的大财主。由于升龙阁的消费太高，尽管身为澈国都城内最大的妓院万香楼的头等房，十天内倒有九天是空着的。
面对许久不遇的冤大头，小厮和ji女们殷勤点也就不为过了。
“你们先上去，我去趟茅厕。”林瑾逸对其中一个富家公子说道。
那公子早已左拥右抱，脸上沾满了脂粉，十分飘飘然，对林瑾逸的话也不甚在意，“早点回来啊。”
林瑾逸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目送着一班富家子弟搂着妓女上楼去，转身钻进一间最普通的包房。
包房中，崔承旨正独自品茶等待。摒退了一众庸脂俗粉，这妓院中的包房倒如茶室一般淡雅。
“大人。”林瑾逸一揖及地，方才傲慢的脸上此刻满是恭敬与谦卑。
“不必多礼。”崔承旨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不久便要举行科举，你带着他们到这边胡闹，不怕影响考试吗？”
“大人对我还不放心吗？”林瑾逸自信满满，“何况，为官者可不是光有才华就够了。方才这些人，大都是朝中显贵的嫡系子弟，以后在朝中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因此小的才不惜血本……还望大人见谅。”
“你没做错什么，说什么见谅。”崔承旨摆了摆手，“不过升龙阁……你就不怕他们怀疑你的资金来源？”
林瑾逸脸上满是轻蔑，“他们只知享乐，这些东西他们是不会过脑的。”
崔承旨带着些赞许地点点头，“对了，你现在应该住在龙门客栈吧？”
“是。”
“二公子回来了。”不出意料地接收到对方眼里的讶异，崔承旨继续说道，“明日巳时的龙门镖局剪彩仪式，你会参加吧？”
“我明白了。”林瑾逸颔首答道。
“嗯。退下吧。”崔承旨低头继续抿茶。还有半个多时辰，左相他们就该到了……
“是。”林瑾逸躬身退了出来，见左右无人注意，转身上了楼。
升龙阁内，一干纨绔子弟正玩得开心，不少人早已衣冠不整，丑态毕露。正中的餐桌上摆着升龙阁内独有的人体盛——一个赤裸的女人身上堆满了菜肴，不少人正冲着紧要部位的菜下筷。林瑾逸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那个人体盛的女人回过头来，朝他挑逗的一笑。林瑾逸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一阵反胃感涌了上来。
“哎，你要不要也过来玩玩？”一个一身酒气的少爷搭上了林瑾逸的肩膀，另一手还不规矩地在一个ji女身上游走，“上个茅厕那么久，你小子不会在外面另找了女人偷腥吧？”
“怎么会呢？”林瑾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厌恶，拂开那人的手，顺势将他推入了ji女怀中。
“哎，姓林的，还不快过来！”另一边的一个贵公子也不耐地喊他，只见三个贵族子弟正围着另一张狼藉的茶桌摇骰子，衣冠凌乱不说，脸上尽是脂粉印，身上还挂着几个搔首弄姿的女人。
罢了。万花丛中过，焉能片叶不沾身？林瑾逸叹了口气，从旁搂过一个ji女，装出一副陶醉样子，向那群人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