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一怒为红颜》史纪媛媛

34、无视法律 (二)

　　破题了！媛媛想他一定会讲讲老婆孩子了！
　　然而，他用力吸了几口烟雾，把剩下的过滤嘴掷向康河里，转过身来，却说道：
　　“媛媛，调查组来了！”
　　媛媛一听他岔开话题就很生气，说道：
　　“来就来嘛！”
　　“我们得有所准备！”
　　前面的河岸上有一块示意牌：整修路面，请游人掉头。
　　掉头就掉头嘛！
　　“吕萌的那个家伙又开工厂又开公司，有些臭钱，也有些影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不出一个儿子来继承遗产。大老婆生了三个女孩，找了一个二奶，怀了两胎女的，又找了吕萌作三奶，B超是个男的，欢天喜地，一直在家里保胎。看了我们济世门诊部快捷分娩广告，就奔我们妇产科来了，哪知道却坏在吴医生手里，岂肯善罢甘休。他大砸妇产科，还调集工厂的工人来砸门诊部，幸亏打工男女不敢动手，110警察来得快，否则局面就难以收拾了。现在的情况是，调解无效，那家伙非查封门诊部为民除害不可，告到区卫生部门，又要上法院。偏偏碰上老史老板带着老婆孩子去美国旅游，国际长途打了几千元，老板一时飞不回来，要我孙主任全权代表，用经济问题解决政治问题，立功受奖无功要罚。我真的抓瞎了，穷于应付，这几天，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娘呀，我还以为是你孙主任又找我谈那件事哩！
　　“看来这回咱们得和她吴医生共渡难关！”
　　“什么共渡难关？”我忍不住发火了。“你替他吴医生承担责任，拉我也当替死鬼？我不干！”
　　“不干就得关门？”
　　“关门就关门嘛！”
　　“别说气话，老板好歹给我们工资哩！”
　　“是姓吴的惹得祸，该她承担责任！”
　　“她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孙主任气得脸色发黑，两片变得灰白的嘴唇像蜜蜂的双翅翕动着。他又点上一支香烟，媛媛看见他的指头在抖颤，身子也在颤抖，不觉又软了心肠。
　　“她是小史老板的女朋友。”孙主任长叹一声。“所以活该我们倒霉。”
　　“她是小史老板的女朋友又怎么啦？”
　　“唉，认命吧！”
　　媛媛暗自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他又说道。
　　我可是看在你孙主任的脸上！媛媛在心里这样说。
　　“吴医生也没有医师执业证，她来妇产科当医生属非法行医，所以调查组来了我们不能提起吴医生。你要明白，保护好吴医生就是保住我们自己的工作！门诊部没有设置产科的资质，你只能是妇科医生，做手术时当我的助手而已。我们要口径一致把吕萌当‘濒危产妇’，生命垂危，不能不救，而且我们也确实救了吕萌一命。我们是冒着风险的，不计个人得失，最大限度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了，尽了一个医生应尽的天职。最重要的最有说服力的一点，一定要说产妇来我们门诊部的路上，胎儿已经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剖宫抱出死婴，才能保住大人生命，我们几乎是在产妇昏迷中做完手术的，手术十分成功，产妇因此恢复很快。我们这样说，就不仅没有责任了，说不定还会打动吕萌她那个粗鲁而没教养的家伙。”
　　“非这样不可吗？”
　　“非这样不可！”
　　太可怕了！
　　雨后的朝阳，分外灿烂。掉头往回走的时候，四周明晃晃的，视野之内扑朔迷离。
　　人像从高峰跌下来，在谷底独自舔着伤口，很失败，很悲壮，脸上凝结着很凄楚的笑容。
　　我媛媛以为他孙主任还君子还正义，没有钱的时候也有可能他真的还君子还正义，但为了钱他就一点不君子不正义了，钱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可要是没钱，你很君子很正义也没有多大意义，你连扔给乞丐一元钱都没有。媛媛突然想起昨天的A市晚报，一位凶杀罪犯的照片占去四分之一版面，很年青，很憨厚；他入室抢劫，杀死母子两条命，搜走三百五十元；杀人动机仅仅是为了抢救医院里生命垂危的母亲。
　　难道杀人和抢劫只是一时的需要而已？
　　为吴医生推卸责任乃不得已而偶尔为之？
　　媛媛当然希望如此。
　　就算如此吧，倘若真的上法庭，我媛媛也这样作伪证吗？这可是犯法的呀！可别让抓进去呀！
　　他们回到康桥，跳扇舞的大娘们不在了，打太极拳的老伯们正聚在一起切磋技艺。媛媛想，人要活到他们那种年纪，才会真的像小孩一样可爱。
　　媛媛回过神来，看见孙主任站在来时等候她的桥栏旁，默默地抽烟，看着街那头一株枯藤缠绕的老树，很像站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媛媛的心有点发软，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不顺俗，不妄图，清高风度”的道路，而另外一条，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