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9、第八章

　　诚如尤俊达所说，单雄信的确趴了一会儿，可毕竟只是微醺，不知哪位嫂嫂给披了条厚实的毯子，加上程咬金一通闹腾他便醒了。但刚醒的那阵还有些头晕，有人叫的时候便没起得来，现下毯子才盖好倒错过了起身的机会。单雄信想着不如继续趴会，等酒劲儿彻底过了再自行回屋，省的麻烦别人。

　　才没趴了多久，单雄信便感到有人靠近，无比熟悉的声音凑在耳边响起：“五弟，可还醒着？”
　　“二哥？”单雄信不解的抬头看着秦琼，“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自然在这儿。”
　　“你不是去陪四十六弟了么？”到底是之前喝猛了，脑袋还有些晕乎，要平时单雄信绝对不会将问题问出口，又是沉默了事。
　　“表弟名义上跟着隋军攻打瓦岗，如今杨林兵败，他自然要尽快赶回北平，免得被姨夫发现。所以我才劝他少喝些酒，别耽误了赶夜路，刚才送他下山去了。”秦琼倒是挺乐意回答的样子，笑容越发温和，顺手把本来盖在单雄信背上、因为直起身体而滑落在腰间的毯子拿过来折了折，放在一边的板凳上。
　　单雄信点了点头，即刻意识刚才那问题实在不该问，自己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于是借着环顾屋内的模样错开了视线：“我先回屋了，二哥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等，”秦琼拦住了单雄信，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挑了一大坛子酒，并扣上了两个酒碗，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五弟既然醒着，就跟我走吧。”

　　路越走越偏，过了片刻单雄信才看清秦琼带着他往地宫的方向走去。自从程咬金下地宫发现了龙袍、玉玺和如此幽静的景色之后，徐茂公便令人打通了洞口，绕道后山便可直接入内，闲来无事时，好些弟兄们都喜欢逛上一圈。
　　那里本是前人打算用作行宫之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自然都建造布置的十分精妙，还特地开凿了宽大的水道引得清澈的山泉贯穿整个地宫，在月光下像是一条流动的银链，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秦琼拉着单雄信往山泉边的草地上一坐，利索的倒了一碗酒递过去：“我们兄弟喝一个。”
　　“二哥这是？”
　　“五弟难道忘了么？”秦琼也给自己倒好了酒，轻轻碰了下单雄信的酒碗，“说好破长蛇阵之后找你和庆功酒。”
　　单雄信猛然抬头，目光游弋在酒碗和秦琼之间，此刻心情犹如当年第一次遇到秦琼一般，只觉得胸口万种滋味翻腾，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以为二哥忘记了，又或是晚上和大家一起喝就是了，想不到……

　　“五弟怎么不喝？”秦琼笑了起来，以手背推了推单雄信，后者便如梦初醒般的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却依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于是秦琼低头，稍微隐藏了下扬起的嘴角，又说道，“五弟可还记得在二贤庄日……”没想话说了一半肚子便不给面子的咕噜了一下，倒让秦琼愣住，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二哥饿了？”单雄信却不在意，回过神来关切的看着秦琼。
　　“晚上光顾着说话的确没吃上东西。”单雄信的举动让秦琼心头一热，站起身来后从怀里掏出匕首，转头笑着看向他，“不知五弟是否愿意陪二哥去水中抓几条鱼？”
　　这样的笑容让单雄信一愣，他从来知道二哥长的很好，比豪迈多一份俊秀，比英武多一份温和，比持重多一份赤诚，可所有的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让他无法移开双眼。
　　秦琼也不点破，依然在月光下站着，眼底反射着水面的流光溢彩，嘴角噙着微笑，从容的看着单雄信，从呆愣到错开四目相接的视线，再到恍然大悟的起身，抢步走到自己前面，挽起裤管跳下了水道。

　　抓鱼说起来简单，真下了水就不那么容易了。
　　正值半夜，仅靠着浅白的月色根本看不清东西，即使两人眼力再好，也敌不过水面的波光浮动，更何况鱼鳞滑不留手，不管是匕首还是手掌都不好捕捉。终于在折腾了半天之后，才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给单雄信无意中扎到一条，拎出水面一看，还挺肥厚。
　　“五弟，”看单雄信还要再抓的样子，秦琼抓住了他的手腕，“已是夏末，夜里更凉，够垫垫肚子就行。”
　　“听二哥的。”
　　“好，你把鱼清理了，再去那边的池塘找些荷叶来，我弄些树枝搭个火架，让裤子干的快些，顺便烤鱼。”
　　单雄信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在池边料理完了活鱼，拿着荷叶走回原地坐下，一抬眼，正好看见秦琼在那儿低着头削树枝，火光映的他的侧脸，显得特别柔和，有种单雄信说不上的温暖感。

　　看着看着树枝就都削好了，秦琼冲着单雄信伸手，可发现后者明显不解的看着他，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鱼，荷叶。”
　　单雄信咳嗽了一下，默默的把东西递了过去，看着秦琼用荷叶把鱼裹上，用柳条仔细的困好了，最后用一根削的极细的树枝穿过，放在架子上慢慢的转动着，没多久就散发出一股清香来。

　　“二哥，这荷叶烤鱼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捕快经常风餐露宿，别的没太大长进，倒是学了一手就地取材做吃食的好本事，”秦琼边说边剥开一小块荷叶，看了看鱼的颜色，“荷叶正好能去掉鱼腥味。”说完又扔给单雄信两根细小的树枝，自己也拿上了两根，开始削起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
　　“筷子。”
　　“二哥你可真考究，”单雄信大笑起来，“用手不就得了。”
　　秦琼笑了一下没理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喷在正烤着的荷叶上，瞬间一股混合着酒味的香气扑面而来。接着又将两个碗倒空，荷叶铺垫在碗底，直到将烤熟的鱼用筷子分成两碗，递了一个给单雄信。
　　“二哥吃吧，我不饿。”
　　“你不尝尝我做的荷叶烤鱼么？”

　　单雄信迷迷糊糊的接过碗，他有一种错觉，今天晚上二哥似乎笑的特别的多，不论是之前的月光下还是现在的火堆前，令人觉得不真实，像是又回到二贤庄的那段日子。
　　“五弟可还记得在二贤庄日子？”恰巧秦琼也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单雄信再次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琼，隔着橘色的火光，在风中忽明忽暗，让他不知不觉中就说出了心理话：“二哥自来了瓦岗就不怎么笑了。”
　　“大事未成，如何高兴的起来。”秦琼才吃了一口鱼便放下了碗，“当年我们立志反隋，要推翻杨广的暴政，如今虽小有起色，但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却太少，这次杨林回去，不知还有什么更大的硬仗等着你我。”
　　“二哥凡事亲力亲为，太过操心。以前不好说，现在我好歹能帮上些忙，有什么事情二哥尽管开口。”
　　“你近来总是躲着我，和我说话吞吞吐吐，”秦琼说着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单雄信，“二哥也是人，如果做的有失偏颇你就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你我兄弟感情如此深厚，我不愿看见两人之间越来越生疏，”秦琼说到动情之处，伸手拉着单雄信手腕，“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单雄信瞬间满心的惭愧，明明想为二哥分担，却又成为他挂心的事情之一，自己始终拘泥于小情小意，而二哥则心怀天下，能遇到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遗憾，只是站在他身边又如何？跟着他成就一番事业难道不是极致的快乐么？
　　这么想着单雄信豪情顿生，反握住秦琼的手掌，一字一句说的承诺般郑重：“兄弟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秦琼终于放松的笑了起来，低头吃完了所有的鱼，起身时正看见单雄信的笑容，是许久不见的爽朗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