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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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出宫？”最后，他还是妥协了。看着他不甘的样子，忽然间有一丝舍不得。
“越快越好吧。一来玄烨耽误不了，二来若是我现在也被传染了就免得再波及别人了。”
“你已经？”“应该还没有，不然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和皇上说话呢。只是担心，怕自己已经被传染了”
“你不会有事的！”他抢白，像正在降旨似的。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忽然很想笑，于是就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他有些生气。
“虽然你是皇上，可是你也不能决定我是否会感染这件事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不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是一个皇帝，他拥有了决定所有人生命的权力。可是，即使尊贵如他，也有他所不能及之事呀。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再开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越蹙越紧。是在为我担心吗还是在担心玄烨呢？戏谑的他，轻蔑的他，讨厌我的他，气愤的他，入宫这些年来我见过他许许多多的样子，只是未能见过此时的他。这样一个没有厌恶没有轻蔑，却带着担心情绪的表情。他此时甚至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忽然很想安慰他。
“不要担心，玄烨不会有事的。”直指端传来冰凉的触感，我才惊觉我竟然不自觉地上前一步轻握住他的手。
他对我这个动作显然也是一惊，但仓皇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我从深邃的眸子中清楚的看到清晰的自己。我慌忙的想抽回手来，却被他的手覆住。他的手背是如此冰冷，而手心却带着浓浓的暖意。他的手很大，将我的手慢慢握在掌心。我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这样握着。这一刻，忽然生出许多温暖和幸福。究竟为了什么，他会如此，我已不想追究，现在的感觉真的很好。像朋友，不再像敌人。
“我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淡淡一句，回应了他眼中的期待。
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他蓦然放开我的手，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恩，多带些人，务必照顾好玄烨”转瞬即逝的温情，他又回复到原来的那个他。
“是”我微微欠身，看着他出门。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切又回复平静。
这是出宫避痘，不是出门旅行。自然是不会带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东西。只是挑了几个出过痘的嬷嬷和两个年纪大些的宫女，趁着天亮宫里没什么人走动，我带着玄烨出了宫直往东华门方向走。引路的公公说是太后已经安排好了，就宿在东华门外一间小庙的后院里。一来清净适于小玄烨养病，二来姑姑笃信佛教也有保佑我们安康的意思在。
一路上都是嬷嬷抱着玄烨坐在一辆马车上，而我和随行的几个宫女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陈恒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让我近玄烨的身，还是怕传染的考量。玄烨已经烧了两天，随还没有出痘疹，可身体也虚弱的不行。小心的安置好，我忧心忡忡的往他屋里去，被嬷嬷拦下了。
“主子，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呀。出宫的时候，皇上和太后都嘱咐过了，您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奴怎么跟主子们交代呀”不想她们为难，也只能扒着门朝里看看。小玄烨躺在船上，不停的哭闹，嘴里喊着奶娘。虽然已经周岁了，但小阿哥们都是很晚断奶的。但是由于他出痘，所以我没让他原先的奶娘跟着。打算另选一个合适的且出过痘的奶妈。看着他又哭又闹的，听得我心里针扎似的疼。不过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为什么就要遭此大罪。
“去！快去看看奶妈找来了没！”我大喝着，心里急得很。
不一会儿，张嬷嬷领来一个微有些胖的妇人。一时着急，我没怎么注意“去，赶紧去看看小阿哥”张嬷嬷领着那妇人赶紧进了屋。那妇人很有眼力价儿，动作利索的抱起玄烨。玄烨起初还有些挣扎，不一会儿也就安生下来。他不哭不闹了，我的心也才跟着安下来。
仔细打量刚来的妇人，圆圆的脸庞，浓眉大眼儿的，秀气的鼻子圆润的嘴，身材有些发福，不过一身的福相。是个有福气的女人。见她轻轻放下玄烨，然后起身出了屋。
“还不给静主子请安”张嬷嬷发了话。
“小民曹陈氏给静主子请安”她有些局促，不知怎样行礼。
“罢了”我示意她起身回话“你是哪家的？”
她还是有些局促，支支吾吾的。旁边的张嬷嬷干脆代答了“回主子，是西便门外ＸＸ胡同曹家的。她男人是个京畿小官，她家里有一个女孩，又刚生了一个男孩儿。”
简单的介绍，我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曹寅的母亲。我笑笑，顿时生出几分好感，她曾孙子的作品我着实喜欢。
“恩，以后就多费些心照顾小阿哥”
“是”
不多会儿，陈恒就来了。他还是那副儒雅的打扮，虽然担心我还是对我笑笑。看着他一脸的疲态，可见这几天是把他累坏了。
“你要多休息，要注意．．．．．”他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淡淡的开口。
“你才要多休息，不要我们没倒，你这个太医先倒了。那到时候谁给我们看病”
他依旧笑笑，像这和煦的阳光，给人无限的力量。
他还带来了几个太医，一行人进了屋好半天都没有出来。难道玄烨的病又有了什么周折，我有些担心。
一个时辰后，他们总算出来了。他们见了我要行礼。我挥了挥手“都什么时候，这是在宫外，几位大人赶紧说说三阿哥的病吧。”
“回娘娘，前儿臣来看的时候，三阿哥的病还好，只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我急得问。
“出宫的时候似乎受了凉，反倒不好了。”另一个大人接过话去。
我知道这天花最禁不起受寒，还未出痘又受了寒，这病情一定复杂了。“出宫的时候我们已经小心注意了。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敢开窗。”
“是。可是这寒邪无处不在，小阿哥又出了痘，更比旁人容易受凉。一个不注意就会感上风寒的”一个大人边摇头边说。
一旁的陈恒一直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待大家都不说了，才幽幽开口“虽然棘手，却也还没有那么凶险。若是这痘能出，且出的饱满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是想让我安心吧。天花加风寒，同治帝便是这样死的。虽然历史上康熙顺利熬过了天花，可是还是担心由于我的过失而影响了历史的发展。
“娘娘不要担心，容微臣们再商量一下，看怎样下药”看起来级别最高的那位老者开了口。
“恩，全拜托你们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和守候。
下午的时候，李嬷嬷将太医开的药熬好了要喂玄烨，玄烨哭闹着死活不喝。我什么都不能做，急得我在门外直跳脚。
“额娘，我要我额娘”玄烨哭闹着，大叫着。
这个时候了，我倒哪儿给你找额娘去。“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只能先安抚他一下了。
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听到有人回他，停止了哭闹。“额娘。苦！苦！”
看着他烧得通红满脸泪痕的小脸，心椎似的疼，眼前不禁模糊了“烨儿不哭，烨儿最乖了。额娘知道苦，喝了额娘给烨儿拿糖吃”
李嬷嬷看玄烨安静下了，试探性的喂了一口。他长了嘴，却还是一口吐出来，又大哭起来。一干人都没了辙，小玄烨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努力的要挣脱奶妈的怀抱，就是不肯吃药。
我看不下去了，甩开身边的人，径直进了屋。抱过奶妈怀里的玄烨。
“主子，您？不行呀，主子”一干人努力的劝说。
“有什么不行的！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要眼看着小阿哥不行吗？”喝退了她们，她们也知道说不动我，也就站在一旁伺候着。
说实话，实在是没有经验，我也没带过孩子做过母亲。不过什么都有第一次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抱着玄烨，轻轻抚着他的背，怀里的他似乎又慢慢安静下来。
“额娘，烨儿热！热！”小嘴嘟着，我知道他现在很难受。发烧的滋味我能体会。
“额娘的好孩子，额娘知道烨儿热。把药吃了，烨儿就不热了”接过嬷嬷手里的汤匙，舀了一小口放到玄烨唇边。他立刻皱紧眉头，拼命的往我怀里缩。
“烨儿就吃一小口好吗？”我将汤匙往前推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很乖的张开了嘴。只是一小口，可是他没哭没闹，虽然一脸泪痕还是喝下去了。
我格外开心，毕竟这是个好的开始。一屋子的人本来也屏息以待，见这一口喂下去了也都松了一口气。大家眼带笑意地看着我。
“还是主子有办法”“是啊，主子对三阿哥一向好，所以三阿哥也待主子更亲”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待我舀起第二勺的时候，大家都住了嘴，安静的看着。
“烨儿，等你好了。额娘带你出去玩儿，外面有好多好多的好玩儿的。”我轻轻将汤匙移到他嘴边。他张口喝下第二口。咳了两声又吐出来。嬷嬷要给他擦干净，我放下汤匙，自己拿了帕子给他擦。我不气馁，他总算是喝了。
“烨儿，额娘还会给你买好吃的。像豌豆黄儿呀鹅油卷儿啊。”我边说边喂第三口。小东西很乖的张嘴，咽下了这一口。一屋子人又是一阵欣喜。
“烨儿要是乖呀，额娘还给你唱曲儿听”驾轻就熟，我准备喂第四口。他却突然重重的推开了我的手，大哭起来。“额娘，不吃不吃，苦！苦！”
一屋子人又一下慌了神儿。“没事儿，把药端来，我们再来”我哄着怀里的小玄烨，唱起了在草原生病的时候，额其给我唱的曲儿。怀里的小东西渐渐的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开来，好像没有那么难受的样子。我又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就这样，一勺一勺，一口一口。他时而安静，时而又哭闹。药热了又热，却总还是见了底。最后让嬷嬷拿了一块糖来放到玄烨嘴里。他总算沉沉睡去。
很累，真的很累。从未这样累过。满头的汗，里衣已经湿了黏在身上。“主子，奴婢来抱吧”我准备将玄烨交给他。胳膊已经麻了，怀里的他忽然转醒要哭的样子。“额娘额娘”叫个不停。好容易吃了药才睡，我不想弄醒他，于是朝身边的人摆摆头，依旧抱着他。这孩子平时活蹦乱跳的机灵可爱，一生了病就更叫人心疼。拿了帕子把他额头的汗擦净，我倚着软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依稀觉着有人叫我，“醒醒醒醒”一声一声的，是个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前面一张微怒的脸。
嘘！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怕他万一发起火来惊动了怀里的人。他还是一脸怒气的看着我。看了看怀里玄烨安静的睡脸，我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咧嘴笑起来。
一旁的嬷嬷小心的接过玄烨，我才起身。许是坐得太久了，脚已经麻了，却不自知。急着站起来，却使不上劲儿，一头栽下去。幸好面前的人扶住了我。他扶着我坐在旁边的软榻上，蹲下身来。
“你干什么”我惊呼出声。
“嘘”他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下头轻轻的揉起我的小腿来。他手法很轻，所以很舒服，脚也慢慢有了劲儿。
我随他出了门，等着他问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害怕他生气。
“陈恒，是玄烨一直哭闹，所以．．．．．．”
“知道了。快去换身衣裳，然后好好休息”他竟然没有生气，而且还和颜悦色的让我去休息。
“你为什么．．．．．”“说你有用吗？”一句话噎的我无话可说。
“恩”我点点头。他就是这样，总是那么聪明。
回到屋里，梳洗一下就睡了。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主子，主子，三阿哥不好了”
我慌忙起身，只披了间外衣就奔出了屋。正是初春，春寒料峭，可已顾不得冷了。“怎么了怎么了”我大叫着冲进来。
陈恒一直守在屋里，他见我进来努力地赶我出去“你出去，这儿不需要你帮忙”
“额娘额娘”传来的声音气若游丝。
“你没听到他在喊我吗？”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我推开他奔到床边。床上的小人儿满脸通红，比下午时还红，而且一身的汗。痘子已经出来了，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我不敢去碰他，怕碰坏了。
“额娘在，额娘在”我应着，满眼是泪。
“抱抱”声音几不可闻，可我还是听到了。可是我不能抱他，会碰坏他身上刚出的痘。陈恒也没再拉我，只是丢了一句“天冷，把衣服穿好”
我擦着泪退到一边，由她们伺候着穿好衣服。焦急的看着陈恒给玄烨诊治。
“怎么样？怎么样了？”我几乎哽咽了。这一刻，我好怕，从未如此怕过。怕这样一个小生命就从我眼前消逝了。
“若是熬得过今晚，三阿哥就一定没事”陈恒淡定的开口，稍稍稳住了我的情绪。
于是，一群人忙里忙外的，我坐在一边看着陈恒又是喂药又是施针。他的表情一直很镇定，像什么也不会发生一样。可我的心一直揪着，揪着痛。脑中出现了千百种可能，越想就越怕，怕就忍不住的掉泪。
终于，天快亮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直等候的好消息。“应该是没事了”陈恒一脸疲惫的宣布。这一刹那，我好像找个人拥抱。小玄烨挺过来了，他是个好孩子，他是好样儿的。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你家主子在哪儿？”一个声音焦急的大喝。
我冲出屋去，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此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