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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魏西畔踢死黑白猫 ...

  •   魏西畔是一个五官精致而颇有个性的姑娘。
      她本名不叫魏西畔,而是魏西窗。这名字按理说既不俗,且还带点诗画的意境。但她显然不满意爹娘的决定。她念得是戏剧专业,知道唐诗宋词里有太多关于“西窗”的句子,大都美不胜收。但她就是不爱。即便是写出来,她也觉得这两个字凑到一起,活似两个胖子肩并肩站立,浑圆的,过于方正,过于世俗化。没有尖锐的棱角,没有让人回味的韵味。
      她决心给自己寻一个名字。她素来爱读李商隐的诗,最爱读的是《无题》,李商隐有很多《无题》,她为了区分,便按着老规矩,捡了前两个字,给无题写了个名字,《昨夜》。她感到这首七律因了这个名字而变得绝美。她深深醉在这首诗下。同是《无题》,《锦瑟》和《相见》是哀婉的,朦胧的,怅然的,憋屈的。她也喜欢《夜雨寄北》,也爱《登乐游原》,她钟爱“一树碧无情”的寂静与冷清,也发出过“落叶人何在”的感慨,她还曾捧着心口,一字一句地念着“一寸相思一寸灰”。
      但她依然最爱《昨夜》。爱到无以复加,爱到将它融入到生命中。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她喜欢“畔”字,音似“叛逆”的“叛”,字形则有棱有角,尤其是“半”字那中央一竖,在她看来宛若一利剑,直直刺下,桀骜不驯,昂扬有力。
      于是,魏西窗消失了,魏西畔诞生了。

      魏西畔食欲旺盛,酷爱美食,也擅长料理,但得益于发达的新陈代谢,她依然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身材。她虽然生在潮湿而酷热的地区,但却嗜食辛辣,或许辣、潮与热在她体内得到了调和,这让她的皮肤像水果一样鲜嫩。
      不过她的五官略有一些不足,她的唇有点大,眼睛却有点小,眉型不是很完美,没关系,这些都可以用化妆品来调试。魏西畔能熟练地用眼线笔、眼影和睫毛膏来打造一双深邃、明亮的美目,再用唇线笔、润唇膏和唇彩装饰出一张娇艳可口的唇,她自己也能使用修眉刀,但更愿意去专业美容店,办张会员卡,定期修修眉,美美甲。
      魏西畔也喜欢买衣服,做发型,做美容,最近又迷上按摩,她期望这样可以帮助全身排毒,让身材更魔鬼一些。她每个月要看五份厚厚的时尚类杂志,它们的价格并不菲。沉重的书加在一起,足以砸死一个人。这些书看过后就会丢掉,因为魏西畔随时都要紧赶时尚的潮流,不必天荒地老地留着这些书。
      魏西畔也没有太多经济意识,她既不会像同寝室的姑娘们那样,将杂志打捆卖掉,也不会撕下书页,铺到公共浴室的储物柜中。她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矜持地走过水房外的垃圾箱。
      然后,水房中梳洗的姑娘们会听到哗啦一声,她们都会抬起头,无论嘴唇上沾满牙膏沫的,还是一脸白泡沫的,总之都会在镜子中交换一个暧昧的眼色。这一楼层的这半边,住的都是同一个院系的,姑娘们不一定相熟,却都脸熟。尤其是对魏西畔这样出挑的。
      我们可以把魏西畔与杨泠放在一起做个比较。论美丽,杨泠在魏西畔之上。但魏西畔的底子不错,又工于化妆与着装,她聪明,肯努力,爱花钱,又擅长主动出击。所以如果以与异性交往作为衡量标准的话,那么魏西畔无异打败了杨泠。
      我们用十根手指头是数不过来魏西畔在大学时代的男友的。但至少我们得知道她在大学交到的第一个男友。因为只有这个人,是魏西畔主动追求的,而且她在这个人身上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专心致志,几乎投入全部的感情,畅快淋漓。
      与杨泠、白有兰一样,魏西畔现在是大三生,也就是说,她那十几个男友中,只有一个占用了她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剩下的所有,一起分享了另一份一年半。或者我们可以认为,正是因为第一份恋情的失败,才让魏西畔伤心到放荡起来。在那段恋情夭折之后的每一段恋情都是那样荒谬展开,无厘头的结束,走马观花般,让人读不出其中的情感,因为没有情,或者情早已耗尽。
      此时,魏西畔刚刚洗完一个并不舒服的热水澡——毋庸置疑,晚七点到晚九点之间的公共浴室是一口煮饺子的汤锅。魏西畔对拥挤的公共浴室深恶痛绝。在这里,她不得不脱光所有衣服,赤@身@裸@体着,去与一堆抖着赘肉的、凸着骨头的、生着体毛的、黝黑的、苍白的、蜡黄的或是带着阵阵狐臭的躯体混合到一处。
      放眼望去,朦朦胧胧的水蒸气中,一挂挂俱是袒露无遗的肉块,行走着,抖动着,摩擦着,垂落着。和活人的身体相比,魏西畔宁可去看一群群僵尸的裸@体。
      而这些活人的胴@体中,也包括她自己的。
      她猛地低头,微混的水流之处,她整个人被脱得精光,一览无遗,她竟然赤@身@裸@体在这么多双眼睛之前。她竟然没有任何私密,脱光了衣服,她竟然被摆到随意一个陌生人的眼前,供人赏鉴、品评。
      魏西畔突然一阵作呕,脸色煞白,几乎摇摇欲坠。
      她急忙躲入喷头的水流中,双手捂住脸,拼命擦着湿漉漉的眼角,让激流冲着她抖动的双肩,去掩饰这一切。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大学时代在公共浴室的一并洗浴,这完全算不得什么。即便少数姑娘们开始时会含羞带怯,但到底是同性,是一种洗澡的正常模式。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譬如白有兰一开始也不适应,每次杨泠兴冲冲地拉着她去洗浴,白有兰都很尴尬,看着杨泠满不在乎地脱下一件件衣服,最终变得赤条精光的时候,白有兰都低着头,背着身子,佯装心不在焉,生怕非礼了杨泠,或者真正怕的,是非礼了她自己。最终她忍不住了,委婉地对杨泠说,浴室里有好多人都在看她。杨泠却丝毫不在意自己这样的大美女,就这样日日夜夜让人家免费观看般,笑嘻嘻地说,谁看你,你就看过去好了。大家扯平。你知道吗?叶鸢在浴室最喜欢看别人的胸,谁的胸大,她就恶狠狠地瞪过去呢。看看人家,学着点。
      魏西畔身边没有一个杨泠开导她。其实最开始,魏西畔并不介意公共浴室。但是现在……
      对魏西畔而言,这样的模式已经成了一种极大的羞辱。她感到自己越来越无法承受,无法正视“袒露”这种状态。
      脱光衣服,那就像一个梦魇,反反复复地纠缠着她,日日夜夜不让她安歇。
      但她没有办法,总不能不洗澡吧。她在本地又没有家。
      一般,她都会尽量将洗澡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钟后浴室开放,到五点钟前,食堂高峰之间。这时候的浴室静悄悄的,几乎没人。但如果赶上某天下午排满了课,譬如今天,那么她将不得不在高峰期间去浴室,去承受最令她作呕的一幕幕。
      所以,每周这一天的晚上,魏西畔的心情都会很不好。
      今次也不例外,她几乎是逃命般地离开浴室。回寝室的路上,她又看到那只讨厌的黑白猫。大学宿舍楼下总是会聚集一些野猫,它们大都膀大腰圆,一身结实的毽子肉,看上去比家猫带了数分凶相野性,但依然不失喵星人天然的咪咪样,温婉柔顺,婀娜妖娆。喂养它们的是住宿的姑娘们以及看宿舍楼的几位阿姨。它们也乐得徘徊在楼下,神出鬼没。
      但魏西畔很讨厌它们。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这些小动物。以前虽然说不得喜欢,但总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自从那一天,她亲眼看到那个贱男站在那个贱女的身旁,他们一起喂猫,逗猫,然后……
      然后一群咪@咪样的猫围在他们周围,低着毛茸茸的脑袋,乖乖地吃食。
      而他则轻轻抱住她,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定睛看,似乎是一个挂坠,那坠子好似一枚流光闪溢的银戒,宛若一颗小星,点缀了淡淡的黑夜。
      他把坠子挂到她的脖颈上,她似乎要推拒,他似乎拒绝了她的推拒,他们耳语,低声的,亲密的,脸几乎靠到一起,然后,就是轻轻一吻。
      柔软的猫咪们分散在四周,开心地吃着刚刚得来的美味食物。时不时舔着舌头,温柔地望着赐予食物的两人,发出感恩、柔弱的咪@咪声。
      好温馨的一幕,关于人与自然,关于人与生灵,关于爱的和谐的场面。
      魏西畔如遭雷击——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贱男是她本科时代第一个男友,是她一见钟情而倾心爱恋并且正在热恋着的人。
      恶心!恶心!这真是太他妈恶心了!
      胃部在痉挛抽搐。
      她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是不可能的!所以尽管那贱女是如此优秀,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素来亲密,尽管魏西畔并不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但魏西畔从来就没有把那贱女当假想敌看,反而把她当成朋友,是要好的、值得信任的朋友!
      因为她深知,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他们是没可能的啊!
      但现在,最不可能的事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她眼前。
      她拼了死命才没喊叫出来,咬牙切齿地溜走。
      那两个人还在她身后拥吻。
      都抱成一团了,这怎么样也不能解释成西洋人那种礼节性的亲吻吧?魏西畔恨恨地想,五脏六腑全都拧到了一起。
      那个晚上,她骑着那个贱男送给她的电动车飙上了大街,飙着飙着,无止境地飙着。她逼迫这辆小小的电动车到达极限,仿佛这样做,就是在报复那个恶心的人一样。
      夜越来越深,她飙得越来越快。
      之后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可恶的混蛋是如何介入到她生命中来的,魏西畔都再不想回忆了。无论是细节,还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所有的一切,她都选择埋葬。
      她只知道自从那以后,她就厌恶某两种动物,都和那对贱人有关。她看到它们就恨不得统统弄死。
      所以,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晚上,当魏西畔看到那只黑白相间的蠢猫摇晃着粗大毛顺的尾巴,乐颠颠地奔过来,向她喵呜咪地讨食的时候,我们的魏西畔美女做出了这一年半以来,她早已习惯了的反应——长腿一抬,力量全都凝到脚尖,然后一脚飞出,然后她满意地看到那小小软软的身躯飞起来,伴随着一声喵呜的惨叫,穿过林立的自行车,撞到花圃栏杆上。
      那栏杆本都是圆头的,只有那一根,也不知是怎地,竟然断开了,断口处,恰被削成了一个尖头。
      黑白猫没有飞到花圃里,飞跃的半途中,它被挂住了,都没来得及再吭一声。它的身体倒悬了过来,脑袋在下面,朝向了魏西畔,可以清楚的看到,它那一双眼珠子还没阖上,而且瞪得比平日都圆,正直勾勾地盯着魏西畔。
      四下寂静无声。
      然后,一道血丝,黏稠艳红的血丝,犹如蛛丝般,欲断而不断,耷拉着,抖动着,颤巍巍着,拉了下来。
      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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