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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曼因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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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初瘫坐在地上,看着大哥一步步逼近。他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黏腻的血水自刀刃一滴滴掉落下来。
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快点做决定哦,每个人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呢。”她的笑声娇媚动人,却像毒蛇一样瘆的人汗毛直立。
婉初死死的按着大腿上的刀口,腥热的血还在泊泊的往外涌。
初春的曼因谷是放飞纸鸢的好地方,爹娘来这里拜访郑伯伯。她带着婢女小月,同哥哥妹妹一起来到这谷中游玩。
抽出新绿的草地像毛茸茸的毯子,谷间少有枝桠,四周是光滑的绝壁。他们看着那只纸蝴蝶越飞越高,仿佛化成了真正的飞蝶要飘出这方峭壁。
婉初拉扯着丝线退后,一个趔趄,冷不防摔在一个人怀里,身后一片柔软,沁着一丝奇异的暗香。
她尤不知死活的对她说谢谢。
女人却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粉嫩妖娆的长甲让她一阵战栗,“小姑娘,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她吓得慌忙退后,躲到大哥身边。
女人看到他们四人,眼睛更亮了。“你们都不错,真是不错啊……”她喃喃道,迷恋的看着他们。
大哥见势不妙,忙拉着她们往回走。就在这时,一群眼神呆滞却面露凶光的男人围了上来。
女人蛇一样从一个男人身后贴上,纤细的手自腰部划上他的胸口,“我的爱宠们饿了,可是我又好喜欢你们。是将你们喂饱我的心肝宝贝呢,还是带你们走呢?”她依偎在那个男人的肩头,留恋的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看着他们。
大哥带着她们想冲出一众男人的包围,却突然止步,抱头摔倒在地。小月忙拉他起来,婉初看到自他额头竟颤悠悠的开出一朵妖艳的红花来,金黄色的花蕊像招摇的小手。
“不乖的话,它会吃掉你的脑子哦。”女人娇滴滴的掩嘴笑道。
他们吓得动也不敢动,小妹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女人满意的挥挥手,那朵花便迅速枯萎凋零,大哥的额头恢复一片光洁,完全看不出痕迹。
女人天真的拍手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你们四个人,每个人有一次攻击的机会,可以攻击任何一个人。一轮攻击后,如果有人死掉了,我就放掉你们,不然,就让宝贝们吃掉你们!”
他们看着四周突然暴躁起来的男人们,惊恐的想逃跑却又不敢乱动。
“或者,跟我走,只要一个人就好,我就放了你们。”她背着手,笑得像个天真地小姑娘。
没有人动作。
女人于是扔过来一把匕首,“那就……开始吧!红色……我要看到漂亮的红色!杀吧!杀吧!”女人兴奋得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刻了,婉初只记得那匕首在空中抛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之后的一切都模糊了。
她愣愣地看着大哥朝她逼近,有点搞不明白怎么转眼间她已经跌坐在地上,腿上有一道这么可怕的伤口。
“婉初,哥哥对不起你。可是小月这样对你,你不会放过她了。哥哥求你,跟这个人走吧,好不好?”
婉初怔怔的看着他,小月这个名字终于让她一片空白的大脑运转起来。
匕首落地之时没有人动作,除了,小月。
她脑中曾闪过无数种想法,小月是要尽一个忠仆的本分自杀救他们?小月是想杀了哥哥或者妹妹?或者,小月是想拼着一死杀了这个女人?
她唯独没有想到,自己最亲近的婢女,真正的攻击目标,是她自己。
婉初瘫坐在地上,腿上的疼痛让她头晕,心底的愤怒也一丝丝腾起。明明被刺伤的是自己,小月却躲到大哥身后瑟瑟发抖哭得一塌糊涂,仿佛那个被刺伤的人是她。而此刻,大哥竟然完全不顾兄妹之情,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把她往死路上逼。
过去种种疑虑此刻终于明晰起来,原来大哥和小月,早已经在一起了。
婉初轻轻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止不住得想哭。
“你就这么爱她?”她轻声问。
大哥一怔,她趁机猛地扑向倒在一旁的小月,拔下一只簪子狠狠地朝她脸上戳。
大哥急忙拦腰抱住她往后拖,慌乱中匕首都掉在地上。
“啊!”他惨叫一声,婉初满身燃起蓝色的火焰。他连忙躲开,婉初腿一软便倒在地上,眼前天都黑了似的直冒金星,浑身火辣辣地疼,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火焰转瞬即逝,他们身上倒是没留下一丝痕迹。
“一点也不听话,每个人只能攻击一次。”女人嗔怪的撅起嘴。
突然她注意到小妹,歪头问她,“你怎么不动手呢?”
小妹顿时尖叫着浑身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要爆裂开一般。直到挣扎着捡起地上的匕首,暴起的青筋才又瞬间退下去。
女人满意的笑,“这才是乖孩子。”
小妹哆嗦着看看女人,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匕首。她环视一周,先是锁定了小月,最后却回头逼近瘫倒在地的婉初。
“姐姐,我一击杀不了小月,我对不起你,求求你答应吧。”她哭着跪倒在地。
婉初的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来,看着她将匕首高高举起。
“我同意。”婉初终于无力地吐出这句话。
男人们散开,女人缓缓走过来,语气难得的正经,“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哦,跟了我便要永生为我所用,再也不能回来了。”
婉初看着蓝的没有一次杂色的天空,自言自语般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只是不想死。”
眼前越来越黑,婉初慢慢失去了意识。
母亲刚嫁入郭家时,她还很小,玩耍时常常会因为脑袋磕在桌角上而大哭。
有一次她见到了那个传说中“走路很稳”的妹妹,发现那只是个走路颤颤悠悠的小肉球。她恶作剧的用一只指头轻轻一推,她便摔倒了。那肉球却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然后咯咯的笑起来,似乎摔一跤还挺高兴。
就在这时候,她的哥哥走了过来,一把将妹妹抱起来。个子高高的他很厌恶的对婉初说:“你不要欺负我妹妹!”
她十分友善的纠正他:“是我们的妹妹。”
大哥哥便生气了:“少来套近乎,你才不是我们家的人!你同你娘都是贼,把我们的父亲偷走了!”
她有点没听懂,但这语气却让她哭了出来。
他便继续嘲讽她:“装哭不掉泪,真不害臊。父亲才不会喜欢你,他都不肯让你改我们郭家的姓!”
见她真的哭了,他才有点慌。连忙把妹妹放下,去帮她擦眼泪。
可她捂着眼睛越哭越凶,带动着一旁的小妹妹也跟着哭起来,顿时哭声嘹亮,场面混乱。
后来哥哥似乎被训斥了一顿,父亲很温柔的抱她出去哄她开心。
自那以后,哥哥倒是对她好起来。
他们三兄妹虽偶有拌嘴,感情却是一日比一日好。她便忘记了这十多年来,虽然人人喊她郭家大小姐,可她的名字一直是连婉初。
就算偶尔有不知情的只听到婉初二字,也立即会明白过来她便是那个被带进郭家的孩子。因为她的哥哥妹妹名叫馨泽、馨予。
她和他们,从来便是不同的。
再次睁眼时婉初已经被带到了山林里,由一个木偶似的人抱着。她惊得想跳下来,无奈那人的手臂硬的像铁。
女人注意到了她,打了个手势,她立即挣脱了禁锢,却摔在了地上。
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透过裤子上染着血迹的破洞能看到粉嫩的新皮。她究竟昏了多久?
“前面还有好一段路,你确定要自己走?”女人柔柔道。
婉初踌躇了片刻便默许了男人重新抱她起来。
女人似乎很满意,转身继续向前。十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于是也缓缓的跟上。
女人放了他们了吗?父母知道她被人掳走了吗?她很想问问她,可是又不敢开口。
他们穿过一片迷雾,在高大的树林里转来转去,在婉初快要怀疑女人是否迷路了的时候,一张孤零零的城门出现在眼前。
城门下依稀立着两排白色的柱子,走进了,婉初赫然发现那些竟然都是人,或者说,人骨。
离城门越近,掉了皮肉的白骨越多,远看白森森的,竟像是一排柱子。
婉初被放下,正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柱前。
那是个□□的漂亮女孩,头发整齐的绾着,和别的人柱不同的是,她还活着。
她的眼睛痛苦的前凸,牙关紧咬。就在婉初看着她的这刻,噗嗤的穿过皮肉的声音传来,女孩痛苦的张大口却发不出声音。婉初看到一截染着血带着刺的白色小柱竖在她口中,正生长似的向上伸长。她觉得身上的伤口又在疼了,惊吓中连连后退。
身后的人柱已经皮肉萎缩,连指骨都露了出来,竟也是带着刺的,和女孩口中那截东西一样。
婉初惊恐的看向远处的一根根人柱,这些人柱似乎是按着身高排列的,越远处的越高。脱落的只剩下白色骸骨的人柱像一棵棵小树,骨头上长满了尖锐的骨刺。它们双脚深深的插在地下,长刺竟像是树根一样牢牢的抓着地面。
“这叫落地生根,是我为了留住她们不得不采用的方法。”女人叹息道。
真是个应景的名字,婉初打着哆嗦想。
“她们不听话,一有了机会便想往外跑,可是她们当初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的。”女人哀怨的看着她,仿佛她辜负了她一般。
婉初吓得不知如何开口,女人却又笑了,轻蔑又妩媚。“你也答应我了,不过我可以放你走,除非你……”女人轻声道,“杀了我。”
婉初吓得腿都软了,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想说不敢,却想到这也是“答应”,便假装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女人却似毫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施施然向前走去,她便乖乖地跟在后面,走向这座孤寂诡异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