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忆三生》北城秋千

62、第三十章 受人之托（上）

　　广袤土地之上，突然闪烁起一点紫色光芒，在无月的夜空之下显得格外幽邃。忽然，一道柔和的蓝光烟波一般从地面袅袅而起，紧紧将那点紫色光芒包裹了起来。紫光在其中凝聚成了一道更加灿烂的光带，绕着蓝色光芒的内壁徐徐游走。紫光在蓝光的孕育之下，越发的明亮。
　　只见那光带的速度越来越快，如一条轻巧的小鱼在蓝色光圈中自由穿梭。那光带最终凝为一点，在蓝色光球中轻微地颤抖，仿佛在积淀爆发的力量。光点振动得越发强烈，终于爆发！只见漆黑的夜空顷刻间被紫光映照出了一种梦幻一般的紫彤色，其中隐隐参杂了些星星点点的蓝，那一片天空绚丽得让人难以忘怀。
　　俄而，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如同退潮一般，天空褪去了美丽的颜色，恢复了那深邃神秘的漆黑。四周静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虚空之中，幽幽响起一声叹息。
　　没料到历经大劫，反而使自己的灵力突破“靛”，到达最高的“紫”，可谓是因祸得福。但……焕呢？分明同样是被瞬移之术强行带走，焕又去了哪里？这里……又是哪里呢？万俟雪韵轻喘着，理了理自己汗湿的发。
　　夜风吹拂，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外衣因变回花妖真身而滑落，身上仅存的内衣又被汗水濡湿。灵力突破后，丹田之处已无真气可用，妖王戒与雪剑因灵力的变化而产生了暂时的排斥……呵，自己怎会落到如此落魄的田地？
　　万俟雪韵勉强支起身子，蹒跚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她要尽快找到一个背风之处，好好休息一夜。
　　不知走了多久，她寻到一个山洞。顾不得其他什么了，她欣喜地进去，在角落中倚着石壁坐下，轻咳了两声，艰难地咽下几口口水，抱膝休息。
　　玄儿定能找到自己，只要……只要熬过了今夜……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朦胧间，仿佛有温暖的手臂抱住自己，将自己整个圈进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这种温暖的感觉却那么真切，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耳畔强有力的心跳。这样的感觉让人贪恋，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回抱那个紧紧抱住自己的人。
　　她听见他在用温柔的声音道歉，语调生涩，却是出自真心。不禁轻笑，明明是不喜欢道歉的人，干嘛要不停地说“对不起”？于是她抱他更紧，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聆风……”
　　自己是在做梦吧？当然是在做梦。独孤聆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赶在玄儿之前找到自己，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样抱着自己呢？然而她却听到了清晰的回答：“我在。”
　　聆风……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她期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贪婪地渴求更多的温暖。
　　“呵，聆风……我一直，都见不到你呢……”
　　你从不来我梦中，也从未出现在我的幻觉中。我不相信你死了，因为你从未亲口告诉过我你要离去。我没有亲眼看到你的尸体，那一块牌位能算什么呢？废墟中的风剑与玉佩，又能算什么？除非你告诉我，否则我永远不会相信。
　　“小雪。”梦中的他清晰地喊她的名字。
　　她不自觉地笑，问：“嗯？”
　　她听到他在她耳畔叹息，是记忆中那样无奈而沉重的叹息。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来看她？最后一次抱她？最后一次……吗？
　　她下意识地应：“啊……是么……”语气充满苦涩。
　　下一刻，她被抽离那个温暖的怀抱。未等她伸臂寻找，便有一股温热覆上自己的眼。她刚意识到自己哭了，那双唇便小心地吻去自己的泪。这样久违的温热慢慢滑下，最终停留在自己的唇上。
　　这是一个绵长而缠绵的吻。
　　直到她无法呼吸，那双唇才放她自由，却又恋恋不舍地舔着她的唇。
　　她在他温暖的怀里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一个梦，一个甜蜜而苦涩的梦。

　　※夜语庄※
　　笑儿推开窗，迎接新的一天。
　　窗口依旧有人守着，今天是性子暴躁却心地善良的西风。
　　听见响动，西风转身看向她，大咧咧地笑道：“啊，笑儿姑娘，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笑儿也和他打了声招呼，问：“姐姐呢，她起了吗？”
　　“啊，起了、起了。”西风道，“真他娘的撞见鬼了！今天天刚亮，奚姑娘出门采药，竟又带回来个姑娘，说是昏倒在庄门外的。你还别说，那姑娘长得可真是漂亮！啊呀，比起奚姑娘和笑儿姑娘你，可一点都不逊色啊！庄主这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怎么净碰上些那么美的姑娘？”
　　笑儿一怔，又问：“那这位姑娘呢？她在哪里？”
　　西风嘿嘿笑道：“那还用说？自然在庄主房里！庄主见到她的时候啊，三魂一下子丢了两魂半，说不准是看上那姑娘了！哎呀哎呀，笑儿姑娘，你看我这张嘴。庄主只是图个新鲜，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未等他讲完，笑儿便拉开房门，匆匆与守在门口的东风道了声早，便一路小跑到了庄主房门外。她在那里见到了奚姑娘和庄主的随身侍从。
　　“是笑儿啊，今儿可真早。”奚姑娘主动和她说话，“怎么，今儿不帮你家‘郁公子’准备早点？”她笑着调侃，眸中似有无限柔光溢出。
　　“姐……姐姐，听说……听说有位姑娘……”她声音不自觉地小下去。
　　自从当日她向郁公子表白了心意，便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里，只要他在这里，她就愿意待在这里。也是在这个地方，她见到了奚悠雪。只一眼，她便认定这奚姑娘便是郁公子所爱之人。那眼、那眉，与自己都有那么六七分相像——或者说，自己有六七分像她。纵使郁公子仍不信任自己，窗外门外随时都有人守着，但毕竟，自己住进了他的庄子，她已满足了。
　　奚悠雪眸色一闪：“是啊，庄主正为她疗伤呢，我们还是别打搅的好。不如笑儿去准备早点，好让庄主一忙完便能吃到你亲自做的佳肴啊。”她看向笑儿身后紧随而来的男子：“东风，你陪笑儿一同去。”
　　不论走到哪里，东西南北四人中总有一个跟在自己身边。笑儿勉强打起笑容，礼貌地向东风行了一礼，离去。郁公子有姐姐这般知心的人儿在身畔，又怎会再想到自己？我之于他，不过是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
　　想着，不禁颓然。

　　※屋内※
　　将窗子稍稍推开条缝，清早新鲜的空气便涌进屋里。
　　回首，床上的少女已醒来，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目光复杂。
　　郁风冀云淡风轻地笑，道：“万俟姑娘醒啦。”他立在床边不远处，似是不愿靠得太近：“一早就发现你在门口，真是凑巧。想是当日那道士口中的‘瞬移之术’将你送来的。姑娘身子尚弱，还是好生歇息吧，我一会儿叫人送些吃的来。”
　　“你……”
　　“姑娘莫要多问。”郁风冀笑意稍敛，“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万俟雪韵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半晌，待他将去，才幽幽道：“那托你之人，在何处？”
　　白衣少年动作一滞，苦笑：“他已去了，姑娘难道不知？”
　　是吗……果真如此。
　　抱紧覆盖着身的被子，兀自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