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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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攘夷的战场上，遍地都是骸骨，分不清是人类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天人，但在他看来不过只两种，同伴与敌人。
鼻腔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但他想，他都已经习惯了，他尾寺旧之允早已经习惯了。
不管是刺鼻的铁腥味还是自己和同伴衣袖上沾染的殷红，亦或是在交缠的尸堆中寻找自己的同伴的部分，他都已经麻木了。
那已经是如同吃饭、行军、战斗一般近似本能一般的习惯了。
毕竟在这战场上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总是要习惯的，人总不能止步不前，让生活习惯自己。
他正靠在那勉强称为树的光秃枝干上，闭目养神，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那两人……怎么还没消息？
“银时和假发被天人围困了，快集结人马。”高杉晋助疾步地从他身边走过，嘱咐了这么一句。
他分明从那淡然的语气中听到了焦急，看着自家队长攥紧的拳头，他不敢怠慢半分，如果那两人死了，那个已经几近疯狂的队长会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吧？
毕竟那时，这世界上已无他重视的人了。
“是。知道了，我马上去。”尾寺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然后奔向队员们休息的地方。
又要开始了啊，战争。
不，战争一直都未结束，只要幕府一日不到，只要天人一日不驱，他们这些人永远不会停下征战的步伐。
哪怕……那个人不希望他们如此。
“鬼兵队，速速集合！”他高声喊叫着，耳边是同样快援队在集合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正在和坂本辰马君商量着什么的高杉，千万不要死啊，桂先生和银时。
老师……愿老师保佑他们两个不死，就算是要训斥我们，也等到百年之后吧。
提到那个他已经很久没说出口的称呼，尾寺觉得，自己的心口还是狠狠地抽痛。
对所有在松下私塾读过书的弟子来说，老师的死就像是一根支撑着他们的柱子倒了，而对于那三个人来说，是天塌了。
松阳老师……老师永远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口，每每看见那些丑陋不堪的天人和更加丑恶的幕府走狗，那道伤口就开始撕裂，叫嚣，仿佛要吞噬老师曾经留下的一切美好景象，把那一切全部燃烧殆尽，再化为地狱之火，烧灼他的理智。
不行啊，不能这样。老师……会更伤心的。
仅仅靠着这一丝残存的理由，他压抑着那道裂口。
高杉酒醉的时候说过，他心里也有只野兽在咆哮，咆哮着要毁灭这个世界。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野兽吗？尾寺笑笑，他也是啊。然后继续灌入大口的酒，试图以此来麻醉心里的那只野兽。
“快援队，冲啊！”辰马君的大嗓门一如既往。
“鬼兵队，给我上！”冲在最前面的高杉高喊着，手下不慢，已劈杀了好几个天人。
尾寺往那些奇形怪状的脑袋中看去，银时的一头银色天然卷非常明显。旁边就是假发保养的很好的黑色长发，真不愧假发之名啊。
嗯？你说黑色的头发不明显？自己去看看吧，在一群蓝色粉色的头颅里看到正常的颜色不是什么难事。
……
不好意思，我吐槽了。
尾寺君别开头，砍倒了身边一个猪头天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都有些拿不稳刀。
夕阳已西下，漫天红霞。
啊，这血色真像是那日的火光呢。他稍稍晃了晃神。
精神只微微懈怠了一瞬，雪亮的刀刃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身躯。
尾寺旧之允看着自己腹中突兀出现的刀刃，嘴角微微提起。
啊，我是在笑吗？也是啊，在战场上发呆，我真是嫌自己命太大了。那些天人可不是能轻松解决的家伙。
被老师知道的话，大概会被狠狠批评的吧？
啊，我又忘了……
老师……
老师他已经不在了……而且老师只教导防身剑术，并不主张我们去战斗。
松阳老师……
…………
我大概要死了吧，那就再让我见一眼老师吧……
不是据说人死前会回顾自己一生的吗？
那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让我见一眼老师……
松阳老师……
一片黑暗后，尾寺旧之允微微回过神，发现眼前并不如他所想是一生的缩影，而是他差不多十岁那年的那一天。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却记得很牢。跟老师渡过的日子，他都记得很牢。
高杉正在和假发进行着剑术比试，他们都已经学了一年的剑道，已经能拿着木刀你来我往地过招了。
而尾寺只是一年前进入私塾的新生，论起来还要叫他们声前辈。那时候，松阳老师还是很照顾他这个新生的。
“好了，晋助，小太郎的剑法已经乱了，让他休息一下吧。”老师这么说。
那时候，桂……假发的剑术还不是很好，他是到了后半年剑术才突飞猛进的。
这当然是由于他那两个室友，高杉和银时。
假发擦了擦头上的汗，明显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小太郎，你进步很大，要继续努力啊。”老师摸着假发的头微微笑着。
“是！”假发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师真不愧是老师，果然是治愈系高手。
“旧之允，要不要试一下？”老师偏过头问他。
“诶？“那时的他还真是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但就是说不出反抗的话。
“晋助，你来指导一下旧之允吧。“老师不容置疑地吩咐了轻轻松松把玩着木刀的高杉大魔王。
是的，那时候他们私下就是这么叫高杉的。
尾寺颤巍巍地拿起竹剑，站在了高杉对面。
魔王眼睛里明明就是凶光，一定也是因为老师亲自嘱咐不好推脱，才勉强打算装装样子“指导”一下。
他这么嘀咕着。局面完全是一边倒，他毫无还手之力。
好不容易从魔王的手里逃了出来，他眼圈一红，直直扑向老师。
老师，他也要治愈！
老师拍着他的背，他瞬间HP满格，内心激动无以言表。
边上的假发也在关心地问，“怎么样？晋助他也是，下手太重了。旧之助你毕竟是新手……“
口胡！谁是旧之助啊！他是旧之允好不好！
虽然埋在老师怀里，尾寺却能感受到背后射来的杀人光线，那肯定是魔王君！
高杉大魔王是师控，这是他付出了惨痛代价后才知道的一件事。
等他终于坐在边上，看向道场的时候，高杉已经在和银时厮杀了。
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一直是这么联络感情的，假发是这么说的。
他仿佛是牵线木偶，一言一行都缚着丝线，操控着他的行为言行。仿佛是要完美重现当时的情景。
再然后，他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不知怎么，突然重新获得了语言能力，抬头看着老师，只来得及对着老师说了一句：
“老师，你不要死！“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老师模糊的微微错愕的脸。
还不够啊！还没有再多说几句话啊！
老师！
松阳老师……
尾寺复又失去了意识。
“旧之助君！旧之助！“耳边是假发絮絮的声音，他已经可以想到假发脸上焦急的表情。
假发是老好人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睁开眼果然是……
“假发先……假发、高杉、银时，我要死了吧？“尾寺眯着眼看着那些围着他的曾经的同学们。
虽然银时一脸好麻烦的样子但他还看到了银时眼底里藏不住的关切。
而自家队长高杉大魔王（啊好久没叫这个名字了呢），虽然站在远处但总算脸还是看着这边的。
“傻瓜啊你！在战场上还发什么呆啊！你的大脑和辰马一样坏掉了吗？“
啊，果然呢，银时你再怎么装也掩饰不了你就是个老好人啊。
啊，假发出乎意料地没说那句名言呢。
“啊哈哈哈，金时啊，你在说什么呢？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旧之助君的伤势吧？“
辰马君还是那样呢，装傻能力一等一的强。
“啊，是啊，我脑子坏掉了。我……果然不像你们那么坚强啊。战争啊，杀戮啊，饶了我吧。还有，那只野兽也放过我吧。……我已经不想每天晚上被那天的景象惊醒了啊……我怎么忘得了……我怎么敢忘……松阳老师……“
“那只说明，你太弱了。或许死在这里对你来说是好的结果。”高杉发话了。
我拦住了正要发话的假发，“啊，大概如此吧。攘夷、给老师报仇就靠你们了，记住连我的份一起……
“其实，也不算是攘夷吧。我们没有那么伟大……我们不过是一群没了老师就迷失方向，心里不安的小鬼，闯出些祸来，好让老师发现我们。等到老师找来，再找个理由撒着娇问老师要糖吃，复又回到之前的生活。
“我们所要不过如此罢了，只是想要回到以前。但是我熬不过去了啊，所以我先去找老师了……去告诉他，当我见到他的头颅的时候是怎样一番可怖的场景，那所有希望全部粉碎是多么绝望的事……老师，我真的好想你啊……”
真的真的好想你啊，老师……
老师……
松阳老师……
尾寺旧之允永远地闭上了眼，和这次牺牲的志士一起葬在了刚挖的大坑里。
没有墓碑，没有标志。
就这样，葬在了那里。
就这样，葬在了那些活着的人的心里。
或许日后白夜叉、狂乱贵公子和鬼兵队之名会传遍天下，但没有人知道在某个战场的某个角落，葬着一个叫尾寺旧之助的人。
除了，那些眼中满是悲伤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