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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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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永平上了楼,来到病房前,从玻璃窗向里张望。
简繁首先看见他,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有些局促,顾永平问:“听伯母说你昨天下午出差去外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听到消息又赶回来了。”简繁低头答。
“我刚从公安那边过来,打听了一下情况。”
“怎么样?”
“公安立案了,推土机司机已经被拘留。本来简明也要进去的,因为住院所以暂缓。”
“为什么?他们并不是故意的。”简繁焦急起来。
“过失伤害致人死亡,定的是这个罪名。”
“赔钱不行吗?我们认赔,多少都可以。”
“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两回事。”顾永平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小明如果要坐牢,我妈会急死!”简繁边说边回头看看室内,生怕老人听见。
“只能慢慢想办法,你暂时不要说出来。”顾永平安慰道。
简繁点点头,心情沉重。
“简明好点了吗?昨天情绪很激动。”顾永平又问。
“好些了,刚才……”简繁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刚才钟晨来过,安慰了他很久,现在总算是睡着了。”
听到这话,顾永平眼里有一丝波动。他抬手看看表,说:“我要走了,公司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见他要转身,简繁冲口而出:“那个钟晨,简明很喜欢她。”
顾永平怔了一下,答:“我知道。”转身大步向电梯间走去。
一直走到了电梯前,按亮了键,他才敢回头看一眼,此时,走廊上已空空如也。
电梯门开,里面却是熟人,他父亲的主治医生朱教授,戴着无框眼镜,着一身白袍,斯文儒雅。
见到他,朱教授打着招呼:“顾总,怎么在这里见到你?”
“哦,一个朋友住院。”
“是啊,我想着你父亲前天见到还很好,怎么跑外科来了。”
顾永平解释:“是简繁的弟弟,出了点事。”
“哦,那简繁还好吧?昨晚她喝得挺多的。”
“昨晚?”顾永平惊讶,重复道。
“是啊,吃饭时遇见她,她还跑过来敬我的酒。”
“她和谁在一起?”
“不认识,几个男男女女的。”
电梯门开了。顾永平若有所思地向门外走去。
朱教授却从后面追上他,挠挠头,极不好意思地说:“顾总,这个……我知道不该问,但是,简繁昨晚说她离婚了,是不是真的?”他的眼里,透出爱慕的意味。
“离婚?”顾永平瞪着他。
他见势不妙,只好赶紧转口:“可能我听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向后退去。
顾永平大踏步走进停车场,站在车前,定定地想了一阵,拿出手机拨通简繁的电话。
“喂……”简繁在那头答,她的声音,比起一般的女性,要略为低沉绵厚,他一直最爱听她答喂,长长地,拖着尾音,像是欲言又止。
因此,当这声喂到了耳边,他有一时的恍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颇过了几秒,才重拾记忆。
“刚才忘了告诉你,起诉状我收到了。我请律师与法官去沟通,不必开庭,直接调解就可以了。这几天,你等通知吧。”他努力将声音控制得冷淡平稳。
那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勉强答:“哦,好的,谢谢!”
顾永平没再说什么,将电话挂断,上车驶出医院。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太好,总是飘着濛濛的细雨,路上潮湿肮脏,车子驶过,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烂泥粘在轮胎上,怎么甩都甩不开,不仅甩不开,泥水还会趁着风势,飞溅到车身上,层层叠叠地遮盖住车子原有的颜色。
顾永平皱着眉,他讨厌雨季,漫长的阴湿的雨季,所有暗处的东西都会发霉,直至腐烂,永远无法逃出生天。
所以,能逃就逃吧!他会放她走,只要她愿意!
钟晨坐着方书记的车,刚刚来到办事处前,就看见一堆堆的记者守在门口。
方书记喊一声:“糟了。”调转车头又驶回马路上。
“怎么了?”钟晨不禁问。
“区委宣传部再三叮嘱不能接受采访,万一讲错话,搞不好犯政治错误。”方书记用手作擦汗状。
钟晨准备再说些什么,手中电话响。她一看,是晓珂。
“钟晨,看到我们,跑什么?”晓珂在电话里叫道。
“哦,我们书记不想接受采访。”
“钟晨,你要帮我,给我点小道消息!”晓珂的语调格外亲切,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之间曾经的误会。
晓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搭理钟晨了,现在这样热络地说话,钟晨觉得很高兴。她忙答:“我们有要求,不能接受采访,到时公安局会统一公布案情。”
晓珂却说:“还等得到那么久,我有朋友给我消息,说那个被绑的男的住院了,你只要告诉我是哪个医院就好!”
“不行啊。他受了刺激,不能接受采访。”钟晨心想,如果晓珂知道是简明,不知会怎样?
“书记在旁边不好说吧?这样好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待会儿打电话给你。”晓珂说着就挂了电话。
晚上,两人在一家韩国料理碰头。
面对面坐在桌前,把大片的肉放在烧红的铁板上,有烟滋滋地凭空腾起。钟晨偷看晓珂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认真地在翻着肉片。
“晓珂,上次的事,你真的是误会了。”钟晨觉得如果不说清楚,她可吃不下这顿饭。
“钟晨,你不用说了。我不是傻子,谈恋爱也不是一次两次,男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哪会看不出来。上一次,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晓珂淡淡地说,将一片烤熟的肉放到钟晨碗里。
“晓珂,你别这么说。”听到这话,钟晨更过意不去。
“是真的,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全怪我没见过世面,看到好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巴巴地贴上去,被别人一脚踢在脸上,只能说是活该。”说着,晓珂将肉大口地塞进嘴里。
听到她这样说,钟晨无话可对。
“你和顾总现在怎么样?今晚把你占了,他没意见吧。”晓珂突然问道。
“我……和他分手了。”钟晨终于向晓珂坦白。烤肉腾起的烟,有些熏烟,眼泪巴巴地想流下来,钟晨拼命地用手将烟扇开。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晓珂极惊讶,不顾得第二片肉刚咬了一半,吐词不清地问。
“有好久了。”
“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简明第三者插足?还是顾永平喜新厌旧?”
“都不是,我和他,不太合适。”钟晨只答。此时,她忽然发现,有些事情,再好的朋友,都不能说,不能分担。
晓珂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你和顾永平,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恋爱还是要切合实际,那种男人,属于奢侈消费,一般的人哪能消受。我那时就和她们说,你们肯定不会长久。”
钟晨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轻松起来。原来,她从未真正地替自己高兴过,如今得知自己好运到了头,她才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平起平坐。
“那简明正好趁虚而入啰。”果然,晓珂反过头来打趣道。
“不会!我对他没感觉。”
“嗯!”晓珂鼓励道:“顾永平、简明这样的男人,都是毒药,我们最好不要碰。”
穿着韩服的服务员送上了两瓶真露,晓珂倒满两盅,递一杯给钟晨:“来,干杯!让那些男人去死吧!”
这话真豪迈,钟晨的心里也跟着壮烈起来,虽然她毫无酒量,但却爽快地接过酒盅,笑着与晓珂一道,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