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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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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总是记得那位明星特工摇晃着酒瓶子,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被MI6训练得痛感不是很强烈。但是当这位明星特工被反绑在军舰岛空荡荡的废墟之中,被身后至少三支枪抵在了头部,而MI6追踪的恐怖分子头目Silva则端着酒杯,洋洋自得地坐在他对面时,Q觉得他只是被训练得特别擅长自欺欺人。音频信号被掐断了,Q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显然Silva不怎么高兴,他突然站起来,一脚踢翻了那位明星特工身下的椅子。这位明星特工被拖到了地上,身后那三支高举的枪支,一齐向下,重新对准了他的鼻尖。衬衣被猛然撕扯开,带有摄像头的那粒金色纽扣被扯掉了,落在尘土里。镜头的角度改变了,这样从监视屏里只能看到这位明星特工的面孔,和被扯开领口中露出的颈脖。Q不能确定到底在发生什么,但他能确定腕表上显示屏上的数据不断上升。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完全陷入到一片可怕的疼痛当中,除了疼还是疼,甚至因为这强烈的痛感,呼吸一度出现短暂的空白。但是他那惯常面无表情的面孔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流露出一丝满不在乎的戏谑,只有偶然眉头的微皱和嘴角的抽动才泄露一点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F**K,Q心里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越是硬撑着,越是激起虐待狂的欲望。
但是靠精神不能完全压制住□□的反应,一瞬间他呼吸又停滞了,他无法忍耐,甚至想撑起身体。保镖的皮靴迅速地踩上他的肩头,将他重新按倒在地面上。如果要将他所体现出来的生理数值做个评价,他不仅是在承受过分强烈的疼痛,而且他还紧张、不安,甚至恐惧,直到绝望。这种折磨还在加剧,节节攀升,Q甚至疑心他身体里的纳米芯片快要超过预定记录的阈值了。他终于开始发抖,剧烈地咳嗽,大口地喘着气。他这种溃败的表现似乎才让Silva稍稍感到满意,示意放开了踩在他肩头的皮靴。一个保镖的皮靴踩到了那枚带摄像头的金色纽扣,屏幕上被一片黑暗笼罩。
Q不得不放下自己手中快被捏碎(如果他能捏得碎)的马克杯,将屏幕切换到MI6驶向军舰岛的直升飞机。那闪烁的小绿点移动是如此地缓慢,迟迟不能和军舰岛上闪烁的红点重合。Q焦急地盯着屏幕,甚至疑心这期间漫长得足有一个世纪。他不得不强迫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将军舰岛上的资料整理到MI6的前方,好制定出追捕Silva的最佳方案。但是当他将屏幕再切回到那位倒霉特工时,Q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眼间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已经穿戴整齐,转过身来时还顺手戴上了墨镜,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会闪闪发亮。MI6的No.1特工,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摆出一副大明星的架势。这是MI6根植在他们心里的一个梦境,在此梦境之中,他们能忘掉一切疼痛。Q抬起腕表,生理追踪器上的数字一点儿都还没掉,疼痛仍然剧烈,他整个身体迟迟还没有从先前强烈的刺激中恢复过来。
Q再次见到这位明星特工,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之后,对方在阿斯顿马丁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看着他。他们在MI6地下车库里,照明灯不甚明亮。每次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从MI6载自己回公寓,Q总是走空无一人的消防楼梯下到地下车库。要说起来在监控系统无孔不入的MI6,不可能真有什么秘密,但他们俩似乎都有点心照不宣地这么做。而且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约他也很简单,他直接就在线路里问他晚上几点下班。甚至他们不需要讲定时间地点,因为对于Q来说,他随时都能知道对方身处何处。
Q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车窗摇上,车里的顶灯随之熄灭,明星特工熟练地将车开出MI6。
这时Q问:
“你明天休假?”
“没有,MI6给我的指令是呆在伦敦二十四小时待命。”
“我从系统里看到你提交了医疗申请?”
“我只是去拿一些药,”这位明星特工语气轻快地说,“MI6的医疗系统跟全英国的是同一类系统,等排上医生,人也就死了。”
“我以为你受伤了?”
车里放着古典音乐,这位明星特工飞快地看了Q一眼,接着仍然将视线专注投到前方道路上。他大概意识到Q能从监视屏上看到关于他的一切。
“没什么感觉,”他平静地说,“我受过训练,痛感不是很强烈。”
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车身稳稳停住。他习惯地扫了一眼左右视镜,最后他把目光投向坐在他身边的Q上。因为他吃惊地发现,Q的眼圈红了,尽管努力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位年长的特工从胸前口袋里抽出手绢,递给Q。Q接了,擦了擦镜片下面湿润的眼角。
这位明星特工感到异常烦躁,打心底里说,他看不起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红灯转绿,他继续行驶车辆。但是Q还没有哭完呢,不能说是那种掉眼泪的样子,但镜片下的眼睛是湿漉漉的。
这位明星特工实在无法忍受,只好把车子泊到路边。
“不然我送你回公寓?”
“我不回。”
“MI6?”
“我下班了。”
“我送你到地铁站?”
“你不准去Eve家。”
“?”
这位明星特工一时没跟上他那位军需官的对话思维。
“废话,”Q将手绢扔还给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你心里在盘算晚上找个人睡觉,但是你又懒得费气力出去找,所以你叫上了我。接着你想你眼前的这家伙只会哭,真是个废物点心。最后你就只能去Eve家了,这还用说?”
Q一个人站在地铁站前,那辆阿斯顿马丁径直扬长而去,他被扔下车了。毫无疑问,尽管现在Q不站在MI6的监视屏前,但是他仍然能预料到那位明星特工的车正在朝向Eve家开去。他的梦境有时是在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整洁豪华的公寓里,有时是在自己那间拥挤凌乱的公寓里,几乎会让他误以为那就是全部的真实。他应该明白,一个梦境容易实现,就容易清醒。
但是左耳里的通讯耳机突然响了,有紧急任务。街头嘈杂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Q不得不停下脚步,侧耳仔细分辨出MI6下达的指令。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刚才那辆阿斯顿马丁又开回了,正停在他身边。他知道对方准是接到了同样的信息。他一句话不说地拉开车门上了车,车辆疾驰向MI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