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暖秋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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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直到当天晚上，夏洛就见了妈妈一次，她匆匆地跟着小舅妈来安排了她和韩煜的住处，嘱咐夏洛带韩煜好好逛逛，就又匆忙离开。
妈妈的神色有些疲惫，却并没有什么忧心痛苦之色，夏洛总算松了口气。可随即让她更头疼的事发生了，小舅妈亲切客气却坚决地将她和韩煜安排在了两个房间，甚至在夏洛几次三番解释不需要这样时，露出不赞同又略带轻视的神色。
眼看韩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夏洛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却也无可奈何。
与夏洛同屋的是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文静秀气女孩杨悦，是二姨婆媳妇那边的亲戚。
两个陌生人同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多少有些尴尬，再加上散发着腐木味的老屋太过气闷，没过多久，夏洛便呆不住溜达到后巷的小河边透气。
突然，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洛？”
夏洛转过身，看到穿着黑色风衣仿佛融在夜色中的男子，定了定神，有些惊讶道：“越天临？你怎么会在这里？”
越天临看着夏洛神色平静，眼神却闪了闪，往身后看了一眼。下一刻，一个高挑的女孩从他身后缓缓走出来。
夏洛眼中的光芒倏然闪亮，惊喜道：“许悠？！”
许悠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了件深色的羽绒背心，在初冬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夏洛没看到其它人影，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越天临悄无声息地离开，留下两个女孩并肩坐在湖边，寒风吹过，夏洛缩了缩脖子，在看到许悠身上多出来的黑色风衣时，不由无声轻笑。
越天临这个人可真有意思，什么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却不管许悠怎么拒绝，就是要她穿上自己的风衣。否则他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两人身后，不肯离去。
笑过之后，夏洛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低头的许悠，却忍不住心情沉重。
从韩煜杀人那天以后，她再也没见过许悠，无论电话还是邮件，都没有得到她半点回应。敏感而聪慧的巧珂已经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问题，几次想约两人一起解决问题，却总是被许悠推托。
很多个夜晚，她甚至梦见龙域中的痛苦岁月都不会再害怕，却在想起韩煜的手紧紧掐住许悠的脖子时而恐惧地颤抖。
她不想失去许悠和巧珂这两个挚友，却也不能舍弃韩煜。这样的两难并不如过去三十几年的遭遇可怕，却像附骨之蛆般缠住她，让她无法心安。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夏洛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来参加二姨婆的葬礼。你呢？”
“我最近心绪不佳，爸爸让我来老家修养一段时间。”
“哦，真巧啊，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的老家居然离得这么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洛洛，你喜欢他吗？”就在夏洛苦恼着该如何开启话题时，却忽然听到许悠轻轻的声音，“你是……被迫的吗？”
夏洛看着黑漆漆的湖面，轻轻叹了口气：“小悠，我其实一直很想把我这几年的离奇经历告诉你和巧珂，可是又怕你们不信。我和韩煜之间有过太多的阴差阳错和孽债，只是寥寥数语，根本解释不清楚。”
许悠转头看着她，咬唇道：“就像越天临所说的，你们……都是修真者？”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夏洛惊呼道，“他难道不知道修真界的不成文规定，除了认定的伴侣和至亲，不能将身份告诉普通人吗？修者的世界弱肉强食又无情残酷，万一哪天你被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许悠的脸色在夏洛的话语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她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哑声道：“不要胡说！我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的。”
夏洛被许悠的脸色和她决绝悲凉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后悔不迭，连忙道歉道：“小悠，我只是调侃你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别说越天临现在的修为很高，他若真的喜欢你自然该有办法保护你。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护不住你，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喜欢他。”
“谁喜欢那根木头了！”许悠眼中闪过一丝羞恼，随即却忍不住嘲笑夏洛，“我说洛洛，你现在口气不小嘛？难道是因为有……那个人给你壮胆？”
许悠说到韩煜的时候，哪怕正在谈笑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让连他的名字都无法吐出口。
夏洛伸手挽住许悠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小悠，我要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这里夜风很凉，景色又不怎么好，你愿意陪着我吗？”
许悠伸手握住夏洛的手，叹气道：“我不想听又能怎么样，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初冬的夜晚越来越冷，夏洛最终不得不在许悠震惊的神色中撑起一个简易防护罩，然后语调平静地述说她在那四十年中所经历的一切喜怒哀乐。
多少的委屈，多少的痛苦，多少的身不由己……却也有数不清的幸福、感动与温馨。
当故事讲完时，夏洛的声音几近沙哑，许悠轻轻抱着她，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心疼或是惧怕，身体无法遏制地细微颤抖。
“洛洛，事到如今，你的心里还有曲临渊吗？”
许悠的问话让夏洛怔了怔，随即苦笑道：“那样一个人，想要完全忘记，可能吗？”
“小悠，许多话我无法跟任何人说，不能说，不敢说，也说不出口。我曾千千万万次地幻想过，如果当初阿修肯不顾一切地跟我在一起，如果我们在一起了，结局会怎么样。”
“你爱的是曲临渊？”许悠轻声问，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男人看着夏洛时如疯如魔般的眼神，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泛起。
她忽然能理解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和夏洛的无奈，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对那个男人来说，要么跟他在一起，要么就同归于尽，没有第三条路。
“不是的……”许悠正想得入神，却听到夏洛的声音轻轻传来，“不是的小悠，我但愿我爱的是阿修，只爱阿修……那样，我就不会给他放弃的机会。”
夏洛低哑的声音带着痛入骨髓的哀伤：“十年时间真的很漫长，哪怕朝夕相处的是个恶魔，也会一点一滴将某些东西烙印在我心底。后来，阿修退缩的时候，我其实很清楚，我的心里是有韩煜的，只是绝不愿承认。所以潜意识地我就想，等一等吧，再等一等，等我能彻底拔除韩煜扎在我心底的刺，再去争取。因为那样对阿修才公平。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等，就变成了永别。百年之后，滼花再开。可是，哪怕真的能重归神域，那个人也再不是我夏洛。”
许悠抚着夏洛枕在自己推上的脑袋，无奈笑道：“是啊，你这家伙看似随性，实际性格有多倔强，没有人比我和巧珂更清楚。高一时你肚子痛，本想体育课请假，就因为对你有偏见的体育老师言语间怀疑你装病逃课，你这白痴一气之下就坚持绕操场跑了十圈，等晕倒送进医院才知道，你得的是急性盲肠炎。”
许悠一脸心有余悸的摇头，随即轻叹道：“就像你说的，如果你对韩煜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你真的爱上了曲临渊，哪怕玉石俱焚，你也一定不会妥协的。”
“那么洛洛，你现在……爱韩煜吗？”
夏洛沉默了许久，终于直起身，目光望着黑夜虚空中的某处，轻声道：“小悠，如果我说我不敢爱韩煜，怕他终有一天会抛弃我，你信吗？”
“这不可能。”许悠的语调很冷淡，却也异常肯定地摇头，“洛洛，虽然我至今仍不赞同你跟这样一个……偏执狂在一起。可是，你是没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让他抛弃你，估计挖走他的心还比较容易。”
夏洛略带自嘲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所见他当年对常似锦的痴狂爱恋，可是转眼，韩煜却能将她炼成傀儡，送给人肆意糟蹋玩弄。小悠，你能想象吗？如果有一天，他觉得我背叛了他，或者对我厌弃了，是不是常似锦的噩梦就会降临在我身上？”
许悠的脸色有些苍白——炼成傀儡，送人糟蹋，只是这样的描述就已经让她心生寒意，恐惧颤抖，而亲历这些场景，甚至曾被韩煜送给过别人的夏洛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洛洛，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你逃离他吗？”
“我……”夏洛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爆裂声，冰寒的冷风猛然灌了进来。
“洛洛，我也很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逃离我。”
夏洛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地看着前方不远处长身玉立，温柔浅笑地男子，下意识地挡住身后的许悠，哑声道：“小悠，你先离开这里！”
许悠只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在打战，她甚至没有一点勇气去看那个男人，全身都因恐惧而僵硬冰凉。突然一双手牢牢扶住自己，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她，瞬间驱散了寒冷。
夏洛看到突然出现的越天临，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无奈，经过今天，许悠恐怕会更怕韩煜了，却也无可奈何。
“越先生，麻烦你带小悠回去。”
许悠揪住夏洛的袖子颤声道：“洛洛你……”眼角余光瞥到那个男人温柔的浅笑和幽深的瞳眸，只觉彻骨的寒冷与恐惧，让她害怕到无法言语。
夏洛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道：“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暖秋篇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