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得抓心挠肝》风楚

2、五~~七

　　（五）锁喉

　　升入大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军训。我和穆青青身高差不多，列队时总能站在一处，因此闲暇时候聊天吵嘴打架互殴极是方便。尽管穆青青强烈反对我叫她春儿或者小春子，但她的反对却总是无效。
　　比如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跳到穆青青床边，摇床呐喊，“春儿，起床啦起床啦！”
　　穆青青朦胧着双眼，瞅了瞅我，说，“你记着。”同时，她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心想，我记着什么啊，春丫头的目光咋这么阴鸷呢？
　　刷牙洗脸的时候我俩一直相安无事，因为穆青青在这段时间里还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
　　然后就是去饭堂吃饭了，我说，“春子你占个地儿先，我打饭去。”
　　穆青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杀气，然，转而就变为对食物无限向往的神色，咬了咬牙，喃喃自语，“The second！”
　　我心道，春丫头痴了不成？
　　匆匆吃完饭便是集合，从而展开了一整天的训练活动：跑步，齐步走，正步走……终于到了傍晚，教官说，大家坐下来歇一会儿吧。于是我们就排排坐在柳荫下面，喝水、聊天、唱歌、央求教官讲鬼故事。
　　穆青青听得最入神，微张着小口，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说鬼的教官。她有时候眉头微蹙陷入沉思，有时候忽然回过神来激灵灵打个冷战，我都不用听故事，单看她就很有趣。后来，也不知教官到底说了什么，吓得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沉默了片刻，却忽然咯咯的笑个不停。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一弯朦胧的月儿拨开了云朵，悬浮在深蓝色的天空上。
　　青青仍然像小羊一般依在我肩头，我跟她说，“春子，等军训结束了咱俩去外边大吃一顿庆祝一番好不好？”
　　穆青青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缓缓伸出了三个手指。
　　我一看，是OK的意思嘛！于是更起劲了，说：“春子咱们去哪吃好啊，吃什么啊？春……”
　　正在这时，我发现穆青青的手指从OK忽然变成了“四”，并且有立刻变成“五”的征兆，我方才恍然大悟，她这是在计算我叫她“春”的次数。于是我灵机一动，手指天空，立刻改口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慕容大侠，你说这往事该知多少啊？”
　　穆青青双眼放光，两排小白牙磨得霍霍作响，让我立刻想起了一种机器——粉碎机。
　　我说，“你你你想怎样？”
　　穆青青说，“当一切警告都失去效力，就只能用拳头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穆青青当即把我搂住，使我毫无招架能力，然后她的拳头就砰砰砰落在我身上。
　　我笑说，“不疼不疼不疼。”
　　穆青青一急，猛地捏住我的脖子，说，“看我锁喉爪！锁喉爪——见识过吗你？”
　　“月黑啦，风高啦，穆青青要杀人啦！穆……呃～”

　　（六）客串

　　军训的生活辛苦却快乐。转眼之间，炎炎盛夏已悄然离去，秋的脚步从容踱来。开始正式上课，也开始了我们的象牙塔之旅。
　　穆青青是一个文学青年。她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在我面前却活像一个女猴王。但无论如何，从外表来看她都是个绝对的淑女，温婉恬静，喜欢静坐在某处，托着下巴，漆黑的眼眸烟波浩渺，焦点不知落在远方的何处，她的头□□亮极了，长长的柔软地披在肩头，宛如静夜里如水的月光，很美、很美。
　　有一次我轻轻拨弄她的头发，问，“你又在想什么？”
　　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兴致勃勃说，“我在游历我的王国。”
　　“你的王国？”我不禁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样子？有一树一树的花开和漫向天边的春草吧？还有忧伤的王子，牵着他的白马，在溪边邂逅美丽柔弱的公主……”
　　“戚～我才没有那么矫情！”穆青青打断我的话，旋即神秘地一笑，露出好看的小虎牙，眉毛斜飞入鬓，显得意气风发：“我的王国是个江湖！”
　　我说，“我也想去你的王国看看。”
　　穆青青目光一烁，“行！跟我混吧，我带你闯荡江湖！”
　　我作可怜状，说，“你要拉着我的手，千万别让我走丢。”
　　穆青青紧紧环住我的脖子，轻轻说，“我就这样搂着你，不会让你丢的。”
　　这句话忽如冷空里的闪电，一下子攫去了我的魂魄，只空留一个皮囊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穆青青见我许久不作声，松开手，盯着我说，“嘿，小凡，你发什么呆？”
　　我心里一震，不敢告诉她我喜欢她搂着我，于是我只好沉默。
　　穆青青的表情陡然一变，眉头微微一蹙，忽然死命摇着我的肩膀，凄凄惨惨地呼唤道：“小凡你怎么了？小凡你醒醒！小凡你振作起来！小凡你怎么可以对我视而不见？请你再看一眼为你肝肠寸断的女人罢！小凡！……既然你……咳～”
　　穆青青忽然伸手在我眼皮上一抹，轻声说，“安息吧～以后的日子，我会勇敢的过……”
　　我只有干睁着眼睛，莫名其妙，“……你、是、什、么、意、思？”
　　穆青青嘻嘻一笑，说，“我在演绎我写的一个片断。一边说，一边故作深沉地拍拍我的肩膀，小凡同志，你的演技不错嘛！最适合演半死不活的人了。啊哈哈哈哈～”

　　（七）决战茂芳双煞
　　七月十五。午后，烈日流金。
　　青凡小筑，门扉紧掩，纱帐静垂。
　　有、杀、气！
　　“就是你——偷吃了我的雪璃丸[1]？”默默冷观了半晌，手执书卷的青衣少女终于抬起微有倦意的目光，悠悠吐出一句话。
　　然而，漠然立于她对面的樱[2]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个青凡小筑的主人，面上毫无表情，不承认也不否认。
　　“听说你是茂芳[3]派的新秀。”女郎再度缓缓开了口，唇角流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你知不知道、就连你们派中碧首[4]座的前辈都不是我的对手，然，就凭你——一个初次踏入青凡小筑的狂妄小徒，竟也想偷尝‘雪璃丸’的味道？！”年轻的青凡小筑之主那闲淡的目光陡然凝聚，透出凌厉无比的杀气。
　　樱感觉到了那股杀气，面容冷定，却不动声色地捻了捻背上的飞天翎[5]。身为刚出道的“茂芳派”弟子，樱极其清楚自己目下所处的境地——那就是，雪璃丸虽未全部得手，但他已然取得了足够。这时候，企图与青凡小筑的第一高手对抗实为鲁莽之举，他只要能全身撤回‘茂芳’，便算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然，酷暑笼罩之中的青凡小筑，却渐渐有杀气鼎沸！
　　仿佛凝固了时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声音……而唯一迅疾如电的，只有青衣少女凛然发出的湃纹掌[6]——曾无数次击溃血吸门子弟的掌法！
　　樱的目光一烁，冷冷地笑了，低吟道：“湃纹掌么？你也太小看我了！”磅礴的湃纹掌风力未到，樱的‘飞天翎’已然振动起来。
　　“不好……”女郎眉头一蹙，心下不由大惊，“竟然被他破解了！——唔，我险些忘了，拥有飞天翎的茂芳派子弟，具有比血吸门子弟更精湛灵活的御风术。”
　　当一切复回到上一刻的平静，樱，却踪迹皆无。
　　“逃了么？”青衣少女喃喃自语，不动声色地环顾小筑内外。须臾，她玉琢般的容颜绽出一个矍铄的微笑，“不可能。为了防止你逃遁，我早已放下了青凡小筑的所有机关[7]，就算你有直冲云霄的飞行之术，也是逃不出去的！”
　　片刻的死寂过后，年轻的女郎猛然撩起了西窗之上的重重帐幔——惊惶失措的樱顿时落入少女冷定的目光下。
　　“糟糕，还是被她发现了。”樱恨恨地暗叹一声，来不及细想，只好抖起飞天翎，再一次飞掠了出去。
　　少女蓦地将水袖扬起，漠然冷笑：“莫要故技重施了！这一次，你不会再逃出我的视线。”话音未落，削葱般的手指已然捏起一本书卷——高手过招，摘叶飞花皆可伤人，而况书卷乎！
　　啪——只听一声巨响，青凡小筑的重重帐幔随之微微颤了颤，樱的脑海里猛然涌现一片空白。
　　一个意念陡然闪现在他的心里：这一切、都将要结束了么？
　　樱终于落于地下，仿佛一片失了灵魂的枯叶，更像是没了依托的尘。
　　然，在他的心里，仍旧有一个牵挂，那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浮上心头的三分欣然七分酸楚的——牵挂。
　　“我多么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果儿[9]，再看一眼我想要终生守护的姑娘……为那年少的唯美与清狂，为那不足与外人道的情愫，为那、不辞而别造就的遗恨终生……”樱的嘴唇微微翕合，嗫嚅着无人能懂的话语。
　　正待青凡小筑之主欲下最终的杀手的时候，头顶上的某处，竟忽然传来嗡地一声话语：“书下留情！”旋即，在樱的身边出现一个魁梧的汉子，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望着微露惊讶之色的青衣少女。
　　女郎冷然睥睨，旋即认出了来者，淡淡道：“茂芳派的麻[8]座弟子？哼，又是一个送死的！你们茂芳派究竟把我的青凡小筑当作了甚么地方？！”话音未落，手臂已然抬起，带动着闷热的空气也是陡然一漾。
　　“且慢！”那个魁梧汉子惊惧地竖起飞天翎，沉着嗓子道：“在下并无恶意。我只是想把樱带回‘茂芳’，因为无论是生是死，他都应属于那里！”
　　年轻的女郎垂首不语，却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摸出一样物事。
　　樱感激地望着那个魁梧汉子，轻声道：“阿魁，别管我。我们打不过她，毕竟，青凡小筑的主人，不是我们茂芳派子弟能够轻易击败的。”
　　阿魁背上的飞天翎有些微颤抖，吞声道：“樱，你要振作……要、勇敢的活下去。你受了青凡小筑的第一高手一招，却仍然意犹未尽地活着，这、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你就别劝我了，”樱苦笑一声，打断阿魁的话，望着自己断掉的肢体和折断的飞天翎，喟然叹息道：“你也不看看兄弟我都残成什么样了，事到如今，我是只有后事，没有后福啦！”
　　阿魁默然抽泣，痛不欲生，只轻轻道：“难道，你忘了果儿么？她……其实她一直都在等你……”
　　樱一怔，扩散的眼神陡然凝聚，身体猛然抽搐，胸中犹有百般利器，寸寸撕扯着柔软的心肺。挣扎片刻，樱终于虚弱地吐出一句话：“告……告、诉、她……”
　　“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她：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樱都是我们茂芳派最帅的！”极其了解樱的阿魁想帮他说完后面的话。
　　樱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请你告诉她：樱从来都是——帅、并风趣着……”
　　话音未了，樱终于垂下了他高傲的头，体内的最后一缕真气便随那陡然凋零的飞天翎一并枯萎。
　　阿魁，终、于、怒、了。
　　然，正待怒火中烧的阿魁妄图奋起报仇的时候，——只听“呲”的一声轻微响动，从青衣少女的手中，不，应是她手中的物事里，猛然激发出一片迷雾。
　　阿魁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失去了浑身力气，神志也迅速模糊起来。
　　临死前，他满心不甘充满哀怨地凝视面前那容颜绝世的青凡小筑的主人，一字一顿道：“你手里的暗器，到底是什么？”
　　青衣少女婉然轻笑，将手中的物事对他一掠，道：“灭绝牌灭蝇剂。价格便宜又实惠，有‘灭绝’，没苍蝇……”

　　附录：　　阅读指南
　　[1]雪璃丸：汤圆
　　[2]樱：通假字，同“蝇”（← ←这谁规定的通假字！？）
　　[3]茂芳：茅房是也
　　[4]碧首：绿头苍蝇
　　[5]飞天翎：翅膀
　　[6]湃纹掌：拍蚊掌
　　[7]机关：俗称“门窗”
　　[8]麻座弟子：麻苍蝇
　　[9]果儿：果蝇

　　——以上，摘自《青凡小筑》系列之《决战茂芳双煞》慕容青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