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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枝梨花出墙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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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默接完电话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凤静微和遥霖不知道说着什么话,两个都笑地很开心。屋顶的灯透过五光十色的琉璃倾洒下来,像灵动的音符流淌在咖啡厅里的各个角落。俊朗的男人和娇媚的女人,是整个乐章的灵魂。整幅画面散发出优雅高调的味道,在小小的空间里隔绝成单独的世界。苏北默想,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与白雪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她在不远处的墙壁后面用手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这位大金主终于成功被凤静微收入囊中,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哎呦,没有打扰到你们吧?”苏北默坐下故意酸溜溜说道。
“没有,你来的刚好,我们在说上次你选修‘歇后语中的文化’这门课被教授提问‘打破沙锅’后面是什么时,你回答了‘炒黄豆’。”说完凤静微悄悄转过头去不准备迎接苏北默的指责和愤慨。
明晃晃的嫁祸,苏北默上的那堂选修课还是被凤静微硬拉过去的,说什么这门课好过,结果她上课就知道睡觉,老师一问什么都不知道。关于“打破沙锅炒黄豆”这件事,也的确属实,不过主角是凤静微。
苏北默在心中默念十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缓缓吐过气来,眼睛滴溜溜围着两人转。
看得遥霖非常不自在转身告辞,临走还说:“明天别忘了去补课。”
苏北默一把抓住凤静微:“我们送送你吧。”
在上车之前,他听见自作聪明的苏北默说:“我们两清了啊。你当年不辞而别,我昨天跷课,今天给你介绍了一个大美女。咱们扯平了啊。”
扯平了?苏北默,你欠大发了,这一辈子来还或许还还得清。
没有理她,他大步跨上车,扬长而去。
苏北默看着凤静微呆呆注视那车消失的地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魂啦,回魂啦,人家走远啦。”
凤静微脑子里停留着最后一刻遥霖转身上车深深凌视她那一眼,心底有股莫名的激流翻滚,那是什么声音在敲打她的整颗心脏,像满园栀子花齐齐开放,清晰宁静。
“看来我收点媒婆费似乎也不过分呀?”苏北默托着下巴思索着。
“你要是回去敢乱说我就把你的舌头拴在床头的栏杆上,再用盐水不断浇灌,直到你脱水身亡。”凤静微回过神来凶神恶煞的说道。
苏北默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想到自己被渴死在宿舍还无人问津的惨状就不寒而栗。
凤静微很满意自己这番威胁的效果,抓起苏北默的小爪子贴在胸口:“亲爱的,向我保证,你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我的任何,嗯,不好的事情。”
苏北默脸黑了,她有选择的余地么?不过,就是说出来估计她也不会知道。
于是,她慎重地点点头:“首长放心,属下一定万死不辞维护您的声誉。”
凤静微这才满意地亲亲她的手:“旺财就是乖。”
那是,没有人权的人当然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了。夹缝生存守则首要条件,首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要撞南墙也不能回头。
晚上杨淮安的短信又如约而至,苏北默躲在被窝里偷着看,被其他几个人严重羞辱了一番。
“杨淮安,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她们说我不是好马,因为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说不过她们,怎么办?”被欺负了的某人只好转向他寻求安慰。
“那么,小北,你的意思是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我了?”被倒打一耙的苏北默有种想把手机砸在他脑门上的冲动。
“是哦,反正你是情场老手,对付我这种菜鸟级的人物还不是手到擒来。要我夸夸你么?杨大帅哥。”十指翻飞,苏北默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键盘。
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被对铺的杨大花一个枕头砸得几乎昏厥,还收到一句恐吓性的话“再吵吵,俺就把你挂到外边走廊上”。苏北默悲愤的小宇宙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匆匆跟他道了句“晚安”就钻进被窝。
第二天在凤静微的极力撺掇下,宿舍起哄要苏北默的男朋友请客吃饭。
杨大花倒是刚开始没怎么说话,就是忽然来了一句:“小北,就你那要死不活的几年要不是我们几个安排你谈了一场恋爱,指不定你和杨淮安还在那不温不火着呢?吃一顿饭怎么了,就是跟他收这几年我们代为照顾你的保护费也不为过。”苏北默心里很哀怨,要不是你们陷我于不义,被黎泽那个小子玩劈腿,我也不至于被你们一棍子打死呀,现在好了,功名利禄全是你们的,我是双重被害人呀。
“你们家杨淮安到底几个意思呀?前段时间还听你和静微说好像是分手了,现在又死灰复燃了?”林小妖一边瞄着眉毛,一边拿眼斜睨苏北默。
“噯,没有的事,他就是一时太忙,忘了给我打电话。现在不是专程过来看我了吗?”苏北默心里也没底,杨淮安做事从来不跟别人解释,自己想问也问不出口。专不专程过来,自己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他过来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只这一点,就足够苏北默对他死心塌地了。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没出息。脑子长在脖子上不会充分发挥一下它的实际作用么?他说来就来,征求过你的意见吗?你不是还在和他冷战么?怎么,一看见人就不计前嫌了?什么都顾不了赶紧跑过去亲热了?我说小北,你真是丢尽了咱们广大女性同胞的脸。”苏北默觉得她们越说越过分。
“不许人身攻击啊,说几句可以,说过了我就翻脸了。”苏北默小脸也拉下来。
谁说她不在乎,可是人家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让她怎么说出口。她从小就看惯了杨淮安的脸色行事,他一不高兴自己心里就很忐忑。虽然杨淮安对她的照顾总是细心周到的,但是苏北默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开胆子去跟他谈论每一件事情。因为通常两人争论的结果必然只有一个,杨淮安能说会道总是让苏北默找不到理由反驳。这样的争论对苏北默来说毫无意义,一来二去也就把他的话奉为圭臬,不再争锋相对。
“你跟我们翻脸还长出息了不成,你怎么不敢找杨淮安翻脸去啊?”杨大花就是有种说出一句话能让人哭出来的神奇力量。
苏北默红了眼眶。自己明明没有做错,怎么大家都觉得她错了。在杨淮安那里不能问不能诉,她也很委屈的好不好,可是一看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脸就无力放弃。这种感觉她也很讨厌,觉得自己太没用。
“北北,不是我们故意要让你难受,你要明确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子,不然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凤静微过来搂住她,轻轻说道。
她们都明白苏北默太傻,傻到似乎任何人都能伤害到她。尤其在爱情这条道路上,她走的更为艰辛,一方面苦守那人,一方面又想摆脱这种令人绝望的境地。怎么帮她才最好,只有在她被眼前的假象冲昏了头脑的时候用力敲醒她,她才能记住这一刻的疼痛,不会伤到骨子里去。
所以,黎泽与苏北默的分手也是精心安排的。虽然那时苏北默不见得有多爱黎泽,相反黎泽更爱她,但是一段感情里付出了真诚难免还会有失落和伤痕。好像在隐隐约约提醒自己,我曾经被爱过。
交往后的第三百天时,黎泽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还有一枚铂金戒指。苏北默心里满满地都是感动。那是第一次黎泽敢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口,并轻轻拥她入怀,动情地说着“我爱你一辈子”这样的誓言。眼看意乱情迷的苏北默就要接受他和他接吻时,万恶的手机铃声不适时宜响了起来。凤静微算准了时间,按下接通键,说了一声:“搞定收工。”
然后浪漫的情节并没有一直延续下去。
当天晚上,上了选修课“大学语文”的林小妖故作娇羞,迈着小碎步,自以为很淑女的回了宿舍。
苏北默问她:“你今天撞邪了?演日本女人?”
林小妖终于卸下伪装,摊在桌子上:“我今天被人‘侮辱’了。”
“哦,怎么个‘污辱’法?”凤静微饶有兴致的问。
“小北,你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上句是什么呀?”林小妖今天被人嘲笑了半天,就因为她起来回答老师那句“我刚刚说了什么”,而林小妖只听有人说“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一句,顺口就答了出来。
苏北默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释,凤静微笑着问道:“鸳鸯被里成双夜。”然后看着林小妖不解的眼神补充道:“‘一树梨花’指的老头,‘海棠’指的是少女,这下明白了?”又看了她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有本事,你对出我出的对联,我就承认自己是白痴。”凤静微耸耸肩,示意她放马。
林小妖仗着最近这几天学了不少新诗句,对敷着面膜的凤静微来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凤静微想也没想就对上:“娘梳辫子爹把头。”坐在床上的杨大花一口水喷在了苏北默的脸上。可怜的苏北默只能用手抹抹,敢怒不敢言。
林小妖不死心又来:“绝代有佳人。”
“隔壁住东施。”苏北默差点没跳起来拍手叫好。
“满园春,色关不住。”林小妖会的唐诗就那么几首。
杨大花没等凤静微回答就激动的叫起来:“这个我知道,是一枝,一枝梨花出墙来。”
“扑哧”,这回喷水的是凤静微和苏北默两人。能把“梨花一枝春带雨”,和“一枝红杏出墙来”结合在一起的人实在是个活宝。
杨大花凤眼一瞪,顿时没人敢造次了。凤静微想了一会儿接道:“南建饿狼爬上墙。”
“满园春,色关不住,南建饿狼爬上墙。”真是千古绝对。
苏北默再也忍不住,脸埋在被子里抽抽搭搭地边哭边笑。哭是因为肚子实在是疼。
林小妖还不肯认输:“哪个少女不怀春。”
凤静微揭掉脸上的面膜:“谁家少年不偷腥。”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再一看,林小妖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一场看似无理取闹的对联大赛,却在无形中警告苏北默,你的春天要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林小妖神神秘秘地找到凤静微,两人悄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走了。苏北默看两人鬼鬼祟祟,就一路跟踪。果不其然看见黎泽身边依偎着一个女生,唇红齿白,顾盼生姿。凤静微在心里暗骂“去你妈的,林小妖就知道找这种不入流的货色。”林小妖仿佛听到她的心声,转头说道:“人是和小北差远了,演技可是一流的。”凤静微假装咳嗽示意林小妖不要暴露,然后悄悄朝后看了一眼。果然苏北默站在不远处,一脸的落寞。凤静微觉得这样不够,唉叹一声只好自己上场添把火了。
她“啪啪”上去就是两个耳光,那个请来演戏的女的被打懵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反倒给凤静微继续下去的机会。
“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不知道黎泽女朋友是小北吗?”凤静微骂人就是不会用高级词汇,句句带脏,让人听了很受不了。
那女的看见旁边的林小妖有点明白过来,捂着脸说:“我怎么知道,阿泽又没说过。”说完还哀怨地看着黎泽,样子虽然欠扁,但也是演技好的一种体现。
黎泽厌烦地走上前,指着凤静微说:“静微,这是我朋友,跟她道歉。”
林小妖适时站住来:“道什么歉呀?还朋友,‘地下党么’?”
黎泽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他只是看在苏北默的面子上忍着她们刚才的行径。不管他跟那个刚认识的女孩子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有必要维护脆弱的一方,这就是他该死的正义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拉起林小妖的衣襟,迫使林小妖踮起脚尖与他平视:“道歉,给我们道歉。”
林小妖虽然很怕,但是倔强的没有理他。站在不远处的苏北默霎时间感到难过铺天席地而来,她冲上去给了黎泽一个耳光,拽着两人就走了。
凤静微和林小妖看着默不作声的苏北默心里很担忧,看来小北是真的动了情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她们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静微,小妖,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回到宿舍的苏北默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意识到苏北默这种异样的情绪并非来自黎泽而是来自对朋友拔刀相助的感动,凤静微和林小妖顿时无语了。
还好,不到一个礼拜黎泽就换了个新女朋友,彻底和苏北默再见了。
林小妖曾问过凤静微:“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不管对还是错,对小北有益无害。如果真错了,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这么容易就放弃的感情,也没什么好挽回的。”凤静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有林小妖看不懂的伤痛。
苏北默简单思考了一下,好像请她们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几个人可是见证她一路轰轰烈烈走过来,连打击带保护她风雨里成长的姐妹。
“改天好不好,改天一定让杨淮安请你们吃一顿大餐。”苏北默建议道。她今天答应要去给林子补课的,连续两次失约实在不好。
“为毛要明天,今天我刚好很无聊,没有帅哥聊天啊。”林小妖对着镜子贴双眼皮。
凤静微的脑子在几秒钟之内高速旋转,立刻得出结论:“北北,要不我替你去吧?你不是想要去陪杨淮安吗?”
这个提议让苏北默眼睛一亮,但想到遥霖昨晚有点吓人的表情,又有些犹豫:“好像不太好吧,你不也要去给那家补课吗?”
“那家我昨天去了,今天不让去,有钱人家的规矩就是怪。说什么逢单的天数去,比如一三五。”凤静微想想昨天那个老阿姨就来气。
“凭什么,我除了周六周天不去,其他日子都得去。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要去跟领导反应。”苏北默郁闷了。
“好呀,那我今天先去说说,回来再告诉你消息。”这下苏北默才满意的点点头,搂住凤静微:“亲爱的,我爱死你了。”
凤静微敷衍一句:“旺财,我也爱你。”
正在吃鸡腿的杨大花送了一记眼刀子过去:“我说青天白日的,我还吃着饭呢,你们不嫌恶心呀。”
苏北默当然不敢反驳了,凤静微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杨大花,你也该找个男人了。整天抱着鸡腿和小说就能解馋了?你见过画饼充饥的人光看着饼就能饱么?”
杨大花自觉被说到痛处,一言不发。
林小妖不知死活凑上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甩了革鑫棋,再甩赵维毅,最后连我们最看好的程沣也被你甩了。我们可没那种魅力,我们呐,宁缺毋滥。”
苏北默知道林小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凤静微以前警告过她们,谁要是敢提革鑫棋,她会以她们任何一人都想不到的方法折磨那个人,可想而知提了这个人的严重后果。
凤静微恶狠狠瞪了林小妖一眼,挎上皮包拿着资料夺门而去。
苏北默和杨大花面面相觑,林小妖后怕的摇摇头,继续对镜花彩妆。
凤静微家世并不如别人眼里想象的那么好。一个曾经是军队总司令的父亲现在却在精神病院继续做着自己还是首长的美梦不愿意醒来,一个曾经迷倒无数豪门公子的母亲在父亲倒下之后选择另嫁他人。凤静微十岁以前和十岁以后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在她的眼里物质是幸福的前提,但是要接受她有一个神经病的父亲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她的养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豪,却也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变态。母亲在他那里收到的折磨,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后来母亲年老色衰搬出那人的别墅,住到普通公寓,每月收到一笔不菲的经济资助。她倒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那如地狱一般的家。所以,她对那些豪华的住所是有心理阴影的,這也是那天为什么她了解到真正的梓树园是什么样的住宅区时,会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而今天,是不一样的。她在遥霖眼里看到一种淡定,一种面对一切都不会退缩的气势。他浑身上下都是坚定和自信,内敛的唇,和偶尔看向他和苏北默时不一样的笑意,让人心里很温暖。尤其那天最后他上车之前给自己的一个隐晦的微笑,有着拨动人心弦的功效。那笑虽然不明显,但是仿佛一瞬间却包含所有的宠溺和爱意。
遥霖看着表,快到点的时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去浴室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门铃声响,他的嘴角盛开了一朵淡淡的雏菊。
“你今天可算……”看到来人的遥霖,嘴角的雏菊迅速枯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