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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廿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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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夏睁了开眼,模糊的视线上面好像吊着什么东西,过好一会才恢复过来看清楚那只是一面天花板。唐夏撑起上半身,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的一瞬却又忘记到底梦见了什么,只记得好像梦到过去熟悉的某些人和某些事。他双指使劲揉着太阳穴,恍惚的记忆里是脖后突然一下剧痛,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小夏,你先喝口水吧。”唐夏这才发现张管家一直坐在他的身侧,他才注意到老张满头的白发苍苍和脸上熬了一夜的倦意与愁容。唐夏意识到喉咙里的干渴,他伸过略为颤抖的手才接过水杯。
“老张,你劈晕我,然后就想一杯水不了了之?”唐夏四周一看,现在躺的正是他之前和阿變一夜相拥的床上,不自觉对女子的思念又勾上心头,心里更是百般说不出的滋味。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管家低下头,刻意避开了唐夏审视的眼光,他知道这孩子向来好奇心过盛,这点恰恰和张家人的性格相违,以前还可以敷衍了事,但是现在被牵连进去该怎么解释才可以让他明白,很多事情还是不能说得名正言顺的。张管家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夏,接下来的都是你不该看见,不该听见的。”
“好了,我没兴趣再听了,”唐夏立时眼神突然变得忧郁,“现在几点了,我还得去找老白。”唐夏习惯性的说完这句,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用找了。”张管家摇了摇头。
唐夏惊讶的回头,眼里满是张管家紧绷的面容,心里有如被人猛烈的打了一拳,唐夏迟疑了半晌,他没法接受,应该说不愿去接受,但最终还是无法掩盖已经张开的嘴,“他,真逃了?”
张管家没有答话,略微点了点头。
“混蛋!”唐夏突然怒火中烧,一拳打在身旁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掌指关节由于瞬间的撞击被磨去一层皮,血沿着伤口的破皮处冒涌了出来。手部传来的疼痛无法让他释怀,对于唐夏来说,能称兄道弟的只有老白一人,从来他都如此放心的把所有事情托付给老白,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兄弟竟然时刻寻找暗杀自己的机会,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唐夏咬牙,额头压在墙上好一会才逐渐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他缓缓开口,“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看摄像记录,自从你开车之后没多久白恺松的车也开了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过,也没有去过公司。我看他就是那时候开始不见的。”张管家说。
从昨晚到现在唐夏没有得到老白的任何回复,也不晓得老白到底有没有听他嘱咐,不过他打电话给白恺松的时候电话是自动转去他秘书那,的确可以推测昨晚他已经不知影踪。无论唐夏有多少事情不明白,还是有多少不如人意,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完成自己力所能及的任务,他对自己的行程表算得清楚,看来先得那这场研讨会撑下来。
“我得抓紧赶回去,也不知那边进展如何。”唐夏强撑起身子,也顾不上手臂的血痕和痛楚,下床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里却被各种的情绪扰乱,嗡嗡嗡的搅成一团,但是唐夏并不是没办法镇静下来的人,他不是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这样的一切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失去归失去,现在拥有的就好好拥有,这是他多年前得出的定论。他不会因为失去某样东西而选择放弃,这是他本身所特有的品格。
张管家看唐夏都要揉破自己的太阳穴了,马上扶了上去,“没事,还有我呢。我已经和小黄她们联系了,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唐夏听罢才缓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老张,因为精神上过于集中在白恺松背叛这事,很多事情的注意力的确被分散了。唐夏也有了不知道老张还会在他身边待多久的疑心,感觉一切都是未知数,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但那有什么还能值得忧心,他一直都以无理的乐观来面对这个孤寂的人生,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只要张管家还愿意支持他。唐夏紧皱着眉头,不知觉看向老张的眼神变得严肃,嘴里只说出了两个字,“老张……”
“傻孩子,”老张一看唐夏这表情,突然笑开了,狠狠地拍了对方肩膀,“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永远站在你那一边,就别老担心的。”
“有你这句就够了。”唐夏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其实他担心的不是老张的背叛,更多的是以后的路,会不会把老张连同他的家人拖进泥浆里,那实在才是他永远不想看到的。可能老张也该到退休的时候,曾经的自己确实过于偏执,老张却从无怨言,唐夏又怎么不知对方将自己多少年的青春的牺牲在里面。
唐夏站稳后挺了挺腰背,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那空空如也的床,脑海的回忆远在天边,转过头眼里的神气又回到现实,他沉着道,“我们走吧。”
这两天除了公司业务调整的繁忙和研讨会的演讲与出席外,基本没遇到其他突发事情,这也正是唐夏所希望的。白恺松的消失,对公司造成极大的影响,不仅仅是管理层的损失,而且还有因管理结构的变化造成的经济损失。白恺松目前的状况不明,他出逃前没有任何征兆,更别说离职信或口头交待,唐夏只能以他暂离度假为借口先缓住员工的疑惑,而白恺松的直接管理人员也暂时由张管家和唐夏替代。由于自己之前并不负责国内的业务,张管家将会分担很大的部门管理和分配。短期内,一些事情还可以应付自如,公司也不会因为它而出现关键的运作问题,但长期来看就得进行重组和调员或者重新招入以及提拔人才,唐夏是不可能再只负责原来的国外合作事务了,应酬与事务沟通所占用的时间也增多一倍。
唐夏在研讨会上作了最后的闭幕词后,迎送并招呼手下作好各位参会者与嘉宾的离开工作后,他终于舒了口气,他抬手看表上正好指向下午五点。这两天他牺牲了睡觉时间,一直忙碌在各种本不该属于自己管辖的事务里,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可能这就是算命里头所谓的劳碌命吧。唐夏苦笑,他走向车库的同时取出了电话拨号,通话后那边传来的是张管家的声音。唐夏其实只想让老张回家休息一两天,没想到老张却急匆匆地开口,他的线人发现了白恺松出现在一家工厂门口,现在还在继续保持跟踪,看唐夏要不亲身赶去。
唐夏摇头,“不,根据以往和他的接触,他也早已安排线人在我附近,现在他身在暗处,而我在明处,如果我冒然赶去,反而更容易会危及到我和其他相关的人。继续跟下去,看情况决定。”
“老张,你也该休息几天了,本来你还在休假,没想到会突然发生那样哭笑不得的事。真是劳累你了,我看你这两天脸色也不好。公司的事情我可以处理,毕竟这两天主要都是我那边的业务,再加上公司里都是老员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唐夏已经开在了回家的路上,冷风带过他的头发,虽然脑子还在高度的运转,但视线有些模糊,他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人和事。那个女人,自那次会议后现在身在哪里,看她上次和张董的对话,可见她对张董有多深的敬畏,唐夏自是不明白张家内部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但至少他知道阿變不会这么容易通过张董这道槛。
他开口欲言又止,他是想知道阿變的情况,但一想到之前的经历,特意问起心里觉得别扭不止,再说目前他自己泥菩萨过江,他只是轻叹了口气,“老张,我到家的车库了。你好好休息,我们继续保持联系。”
那边张管家不知道是否看透了唐夏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本来我还想说说你小靈姐那边的情况,看你没问可能也没兴趣吧,那就先不说了。”
“等等,”这回唐夏着急了,他无意识中用力一下摔了车门,静静地靠在车门上,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电话上,他连自己都不清楚,他对她真的是想疯了,“她怎么了?”
“哼,你厥个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嘛,”张管家笑了,“族内会结束没多久,她被她哥给驱逐出本市了,哪去了我到时再和你面谈吧,电话里头说啊还不方便。”
“嗯,”唐夏心里终于落下千斤石头,心里想着只要她还安全,“那就再说。”
唐夏情不自禁的吹起了小调,心情没有了先前的沉重,他穿过走廊,仿佛看到了阿變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走进厨房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错觉美好得让人如此的失落,唐夏翻了翻冰柜,看一天前还有剩菜,考虑了下打算今晚还是自己动手吧。之前他在美国和欧洲留学的日子里也基本上是一个人做饭,想想那段学生时代,尽管交了几个女朋友,但都不大用心,可能是不符合自己心里的标准,可能很小时候那个小靈姐的美好印象早就给他的潜意识定下了奇怪的标准,以至于他俩的再次重逢,自己才会如此倾心。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了高速公路上那段吻情,唐夏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把它驱之脑外,却发现一切景物早已刻在心头挥之不去。果然爱情可以令一个人变得愚蠢,至少他现在是体会到了。
唐夏随便解决了晚餐,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别墅本来就大,而唐夏都让佣人们休假去了,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但又如何,能够死在自己家里也算是件不乏浪漫的事情。随着夕阳西下,走在长而发暗的走廊上,唐夏只听到自己脚步踏在石英地板上孤独的回声。
他一转角进了自己的藏古阁,那是多年来父亲的收藏,也是唯一的对父母的纪念。他想家了,他何尝不想自己拥有一个家,但时过境迁,过去和未来,他都看不见也摸不着,更加是不想去面对。
唐夏叹了口气,父亲曾经的路就像注射器一样一下打进了他的人生的血脉里,避之不及。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去面对那些突然闯入的人与事,以及无法改变的命运?唐夏感觉自己似乎早就忘却了烦恼的感觉,这两天的疲惫已经超出了他烦恼的极限,他只能更多的在思考,他该怎么继续去面对即将接踵而来的一切。
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唐夏心里想着,打开了通向地下室的暗门,走了进去。如果现在就被人刺杀,自己的人生也就那样了,也不错是吗,不会在为各种将来顾忌、烦忧,不会为过去而感到落寞、孤寂。
唐夏进了地下室,室内的彩灯发出昏暗的光彩无法照亮任何一个墙壁的角落,房间到底只是笼罩在巨大而彩色的阴影里,看着此般的景象,唐夏不禁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
“不会。”突然,一个低沉的回答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