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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故事(上) ...

  •   世阿弥说,密则为花。

      “可是一旦不是秘密了,那朵花凋谢的是不是也太快了……”尤加利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两只手伸到了桌子对面。

      梢抬起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推直,坐好,拢起她的袖子说:“别趴在桌子上,会弄脏袖子。”

      “那就要靠啊梢来洗了。”尤加利笑嘻嘻的说,但还是将袖子卷了起来。小女孩穿着短和服,但是袖子却一点都没有变小,堆在她的手肘处有些不伦不类,显得手臂细得过分。

      梢叉着腰,脸颊鼓起来,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可一直对着尤加利那样笑着的表情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样子就好像是一个皮球放了气一般,一瞬间就变成了平常下巴尖尖的样子,这种变化让尤加利笑得更高兴了。

      “好了,别笑了。”梢伸过手去在尤加利面前挥了挥,穿着紫色和服的梢就像是桔梗一般,好像能够看到大山与快要溢出画面的紫色花朵,反而是名字就是紫的尤加利,更像是丹桂,好像随时都会跟着风跑掉一般。

      只是她们都是小小的花,不起眼的,随时可能被人遗忘的,只在自己的山野之中,跟晚霞与落日在一起,变成带着笑声的一个背影。

      “不过啊,梢,这里到底是哪里……”尤加利收起笑容,靠在椅子上四处张望,她们随着父母外出,在家长们参加茶会时偷偷溜出来,尤加利不喜欢茶会的严肃,而梢则是吃不惯茶点的甜腻。

      “我们出去吧。”尤加利小心的挪到梢的身边,将脑袋快速的凑到她耳边,说完话又赶快收回来装作严肃的样子,还故意挺直了腰板,小姑娘小心的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她,又向着梢的位置靠过去一点。

      梢没有看她,就好像不同意这个计划,或者像一个成熟的姑娘对于小孩子恶作剧的无视。她紫色的和服上绘着桔梗和如水的烟,从和桔梗一样的颜色渐变成濑户内的海水一般,尤加利悄悄转过头,从她的方向可以看到梢纤细的脖子从衣领里露出来,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头发被梳到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别上了紫色和白色的花饰,恰好垂到圆润的耳垂旁边,卷曲的黑色睫毛从两两朵花之间露出来,将明亮的眼睛盖住了一小半。

      她不同意?尤加利有些失望的想着。可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却看到梢的和服下摆动了动,她们并没有坐在席位上,而是呆在这个房间的一个角落,那些在房间正中对面坐着的大人们似乎谁都没有留意这边。梢的身后就是一扇矮门,尤加利看到梢用脚尖踢了踢门,似乎有些够不着,就着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身子却往后移动了一些。

      尤加利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是怎么做到的……从正面看来的话,根本就不能发现她移动过位置吧。梢也不理她,继续踢那扇矮门,老旧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抗议一般的吱呀声,引得屋子里的大人都看过来。尤加利连忙装作脚麻了一样,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揉着小腿,伸开的脚正好踢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妈妈瞪了她一眼,尤加利赶紧坐好,还假模假样的整理了一下弄乱的和服。不过是小孩子造成的小小插曲,大人们也不在意,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茶会的节奏中。

      尤加利舒了口气,并不是逃跑会受到多么大的责备,只是这样偷偷的跑出去好像就能得到更多的乐趣一般,这是所有小孩子都会有的叛逆,被允许的永远都比不被允许的少了那么一些魅力一样。见大人们再不关心这里,尤加利转头想让梢继续,可小姑娘一转脸差点被吓得叫出声音来。

      刚刚还好端端坐在身侧的梢此时已经不见了。

      尤加利赶紧捂住嘴转回脑袋,瞪着一双眼打量了一下房子,矮柜上的铁盘里斜倚着一只莲花,草绿色的花茎浸泡在清水之中,她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卷日本画,图画上穿着白色披挂的女人身形消瘦,头发挽起一半,因为是淡墨的原因,总觉得本来妩媚的眼神里带着点哀愁,她的脚边扔着一只黑色的钵,用了浓浓的一块重墨,在本来青烟一般的画面上显得突兀又遭人厌弃。

      而画卷的上面似乎还提着什么字,只是写得有些小,又很潦草,尤加利看不大清楚。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转过头,动作猛得带着头上的花饰一起发出细碎的声音。身边依然空无一物,不过这次她总算看到,那扇矮门那里,梢正探进来脑袋,一只手还在榻榻米上轻轻的拍了拍,发出平“噗噗”的声响。

      她居然已经趁着刚才的时候跑出去了。尤加利也不知该先怪梢吓唬她还是先怪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梢见她盯着自己没反应,有些焦急的又拍了榻榻米几下。若尤加利不出来,她还得进去,那刚刚那样掩掩藏藏的跑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见梢明显的催促,尤加利再次确认了一遍大人们谁也没有看这边,赶紧挪到门边,梢让开位置,尤加利微微低着头,身子一侧就滑到了梢的身旁。两个小姑娘一起扶着木门,小心的放下来,大概是已经被移动过一次,这次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木门与框子密合的那一瞬,两人都听到对方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还不能放松,虽说是木门,可无论是这扇小门还是正式的拉门,在木框之间使用的都是和纸铺就,如果声音稍大一些的话,怎样都会被里面听到的。

      尤加利将两人的木屐从门口拿过来,从架空层的回廊上滑到地上站稳之后就抬起手,梢提着和服的下摆,扶着她的手小心的迈下来,尤加利指了指这栋茶室的东侧,梢点点头,两个姑娘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茶室里尤加利的妈妈仿佛感到疲惫一般的抚了抚额角,梢的妈妈却微笑着喝下了手里的汤,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千利休将茶室改成如今的格局,就是希望在这里的人能够将全部的心思用于茶上。”茶道师傅突然说:“□□有人形容酒时说,‘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并不是只有茶之一味才能悟出来禅的。”

      “两位夫人大可放心。”他说着抬起茶筅,带起的茶汤流下去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尤加利指的方向是一片竹林,粗壮的竹子与那些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完全不同,那些不过拇指粗的植物在尤加利看来根本当不起竹子的名字,只有这样深深浅浅的一大片,葱郁到如同要溢出来一般的颜色才是竹该拥有的。

      “里面好像有什么?”两个姑娘拉着手一脚深一脚浅的往里面走,脚下的泥土松软,还垫上了一层浅浅的竹叶,似乎从来没有人打扫,也或者她们没有走到大路,一点道路的影子都看不到。尤加利顺着梢说的方向看过去,纯粹的绿色之间路出一小段褐色,看形状似乎是木架的草顶。

      尤加利立刻来了兴趣,转头看到梢的眼里也带着光,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拉着谁,就那么一路小跑了过去。

      那是一栋和老式民居一样的建筑,下部的中空很矮,整个房子也十分矮小,若再小一些的话,与其说是一栋房子,就更像是姑娘们出门时会坐的轿子一般了,但虽然矮小,该有的却一样都不少,赤色的柱子,白色的墙壁,显得屋子小巧又精致。

      “是圣武天皇时期的东西吗?”梢走过去,四根手指并着抚摸上了朱红的柱子,虽然有些糙手但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是一直有人在擦拭,尤加利不懂所谓的年代与特色之类,只觉得这间屋子小巧玲珑颜色分明煞是好看,又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

      “进去看看吧。”她指着用竹子编织成的门帘说。

      梢点点头,两个姑娘挑起一点门帘探头往里面看,被竹子遮挡过一次的阳光透过门帘时更加微弱,只能看到隐约的一点影子,房间不大,正对着的地方摆着一个神龛,可那里供奉的却不是神像,而是一个金盘上不知道装着什么。尤加利脑袋转了转,一矮身从梢的身边溜了进去,她站在屋子中央转了个圈,橘色的和服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像蝴蝶的翅膀舞动。

      “没有人。”她对梢说。

      “你这种看法,有人也该躲起来了。”梢挑开门帘走进去,边说边打量这里。

      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屋子,就连顶都没有吊过,抬起头就是尖尖的木架结构,梢似乎对这些非常有兴趣,仔细的看了起来。

      “梢,梢……”就在梢研究屋子的时候尤加利已经跑到了神龛旁边,似乎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并不回头,却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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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
      世阿弥,能剧之王。秘则为花是他的一本书里的,具体哪本一下子想不起来了orz,反正是关于能剧的。

      有关尤加利,尤加利是音译,那个词的意思其实是紫。所以才说,虽然叫做尤加利,却和紫不像。

      千利休……日本茶道宗师,将茶室改成了很小的房间,是为了让参与茶会的人们集中精神并且没有机会去做其他事情。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出自李白,《月下独酌》。

      茶筅,茶道用品,就是那个用来打茶汤的东西。

      “赤色的柱子,白色的墙壁,显得屋子小巧又精致。”红色的柱子白色的墙是圣武天皇时期的建筑特色,所以梢这样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个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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