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劣徒 ...
-
这只是我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有我,但是我想,还不如没有我。
故事是一个名唤唐惊羽的唐家堡弟子跟一个小毒女的故事,当然,还有我,我是七秀门下,一个被太多人赞过的秀女。
我与唐惊羽的相识已经不属于这个故事,总之我早就钟情于他,剑侠大陆侠士云云,便是唐家堡的弟子也放眼遍布,可那些人都与我无关,我中意的,就只有那一个人,我愿意陪他战群雄,也愿意同他荡天涯,不管是在恶人谷血染我罗衣,还是在万花海看遍万花,我都高兴,真的,我都高兴。
他早就已经出师,却不曾收徒,我问为何,他说,你看这小遥峰可算得是极美一景?
我便就迷失在了这极美的景里。
终于有一天,他远出归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他笑着告诉我,此行不虚,捡了个徒儿,又回头冲着那小尾巴笑道:“徒儿出来,莫怕,这是为师挚友。”
我被那“挚友”二字刺得一痛,面上却只能越笑越深,是啊,我这样的人,除了为友,还能给他什么呢?
他那徒儿好半天才怯生生的走到了前头来,我终于看清原是个小毒女,小毒女闪着漂亮的眸子看了我半天,而后甜甜的唤我道:“师娘!”
我心上一紧,正要解释,却听他已经先一步与我道:“你莫在意,她还小。”
她还小,她还小……
不想这话此后我一听就是好几年,听到我慢慢发现这小毒女并不是初见时乖顺的性子,其实闹腾机灵的紧;听到不知几时起,他与我说话时候不再是初时的淡漠,而变成了满脸的无奈,可是脸上又分明都是笑意,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似诉苦般地道:“我那劣徒……”;听到……听到昔日的小毒女已经亭亭而立,袖手间迷煞万千儿郎……
可是这些,他都没发现,或者他原本早就能发现的,只是不愿,因为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沉迷,我看到毒女每次嘴里喊着“师父师父”的时候,他面上的欢喜。
毒女早就已经知道我并不是她的师娘,可是她一直都执拗的叫我师娘,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只是懒得再去换个叫法,而关于这个,她师父是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却连这个都愿意纵容。
我与他也很久没有能安静的看花赏月,因为他的宝贝徒儿总是能出太多了乱子……
一时一个人跑去黑龙沼去战那冷翼毒神,她自己是兴冲冲,却吓得她师父差点失了魂,于我匆匆丢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起身神行而去;
一时与不相熟的人去密室大战,结果出了错处,被人很是训了一顿,之后蔫蔫的跑回来,连着几天都闷闷不乐,弄得她师父也跟着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问出了缘由,素来公正侠气的他竟不管不顾的追到了那人家门去,连续守杀了那人整整三日,之后更是每日里大战都会带着他的徒儿,途中远不离三步;
一时又在白帝城被恶人谷的人堵住做不得潜行,却又偏不肯神行回来,死守着硬要做完不可,她师父便只好邀了朋友帮忙,一齐去白帝城与恶人谷诸人对战,直待她潜行全通……
甚而,有时候只不过是她飞得高了摔伤了自己,她师父便要亲自去接回来;有时候是瞧见人家腰上背上的物什好看,她师父见她喜欢,便立马就带着去过秘境弄了来;有时候是毒女兴致突起,与她师父打赌,看能不能在一刻钟内找到她,她的师父便就丢下我,欣然寻去……
我不能有一丝的不悦,因为我没有立场,因为我怕我若不悦他不会像那回他惹了他徒儿不高兴的时候那般,去百般讨好的哄好几天,因为他每次离开之前,总是会说:“我那劣徒还小,你见谅。”
诚然,那是他的徒儿,我又能如何。
他在剑侠大陆的名声越发的大了,便得了许多侠女倩影的倾慕,也有人寻上门来,他向来谦谦,并不给人难堪,聊的来的便聊上几句,若实在不是一路人,也不过是温言打发了去。
一日,一位前辈携女来拜访,言语草草便就离去,却留下了女儿,言曰远行不便,代为照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前辈这是欲成亲事,不知为何,这回我却不像很久以前出此类事件的时候那般不快,我看着那位明艳动人的姑娘,内心里却笑了,等着吧,等他那宝贝徒儿离家归来。
后来的几日他竟出人意料的与那位姑娘相谈甚欢,两人同进同出,都有传言道是唐家堡的这位侠士终于觅得了佳人,好事将近了,我开始不安,我在想,毒女你速速归来罢!
可是毒女真的回来的时候却连我都吓了一跳,彼时我与唐惊羽与那位姑娘正在幽冥渊小谈,也幸得我与他好友之名多年,我才能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坐在这两个人之间。
只是后来我实在难以自处,便借言疲乏说去旁处走走,刚走过矮墙处,便听到有人然闯了进来,我回头一看,却见毒女哭得满脸是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师父与那位明艳的姑娘……
“唐惊羽,你不是说除了我不会再跟别的人看这幽冥渊么!”
我想唐惊羽的吃惊并不比我少,好半天,我才听他磕磕巴巴的开口道:“徒……徒儿,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以后要与我同游这剑侠大陆,不会再有旁人么!”
“徒儿!这种玩笑开不得!”
“玩笑?”我看见毒女捂着脸蹲下身去抽噎,“原来在你看来那些只是玩笑……好好,我明白了……”
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位姑娘好似现在才回过神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另外两个人一个掩面蹲在地上,一个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人……
许久之后,毒女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她师父的身边,从怀里不知掏出了什么递到她师父的手里,“既然你觉得只是玩笑的话,我再当真就不好了,这东西……我再拿着也不合适了……”
“好了,”毒女盯着她师父看了半天,又看了明艳姑娘一眼,“你们继续看这风景如画的幽冥渊吧,我走了。”
我还在震惊,正在想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却听见唐惊羽悠悠的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道:“今天又换了这一出戏,倒叫我都吓了一跳。”又向那明艳姑娘陪了个不是,“我去看看我那劣徒,姑娘莫要见怪,她与我胡闹惯了的。”
说罢也不多看那姑娘一眼,朝着他的徒儿离去的方向就直飞而去。
毒女并未走远,很快就被她师父追上了,因为我还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毒女说,师父我演得像不像,是不是很像真的!
她师父冷着声音回道:“好玩儿么?”
毒女的声音有些迟疑,“师父,你生气了?”
“胡闹!”
“师父你真的生气了?”
“……”
“师父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哼。”
“师父,方才那姑娘是谁,长得真美!”
“……一个前辈之女罢了,小住几日,就要回了。”
“诶师父怎么不留她多呆些时候,我见师父好像挺喜欢她。”
“……你方才怎么哭的那般厉害,是不是又在外头受了欺负,回来一气的撒出来呢?”
“啊……是啊师父,在云湖天池有个和尚追着我打,还有个军爷在昆仑骑马追了我半个时辰,还有……”
我想,这里的剑侠,大概是他们师徒的剑侠,与我无关。
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我依旧守在这里,有时候去看看曾经看过的纯阳宫的飘雪,有时候回七秀看看我们相识的地方,有时候,也听他说说他的“劣徒”……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两年过去了,最近,他来找我时候又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我也平静了许多,无大悲,自亦无大喜,不过是与他说说话,或者只是静静的坐着。
原来毒女在外行走时遇到了一个很呆的军爷,这些日子她在教那军爷行走剑侠之道,用他的话说,没有劣徒闹他,他便就闲了,能自在些。
可是我却听不出他有半点的欢愉。
我想起名剑大会上的未了之事,正要与他细说,却见他突然站了起来,望着远处,“是不是我徒儿在唤我了,你听见没有?”
“……没有。”
又过了些时候,又是一天,我与他还有其他几个友人在长安城外切磋戏耍,便瞧见毒女带着一个军爷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师父,我以后跟他在一起了,师父放心,他待我很好。”
……
我终于等到了我那夫君的忏悔,我将那封写满了悔意的书信攥在手里,又将双手拢在身后,我笑着迎向不远处走来的那个容颜未老却已经满头华发的人,我想我手里的那份忏悔我已经不需要,我不会再回去,就算眼前这个人一夜白发不是为我,可是我却依旧不愿意丢下他,哪怕我早已有了夫君,哪怕我继续守着的只是他跟他的劣徒的剑侠……
“遇到什么好事笑得这样高兴……诶,你听是不是我那劣徒又在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