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卷云舒》俏无言

1、第一章

　　云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青黄的草地上，身后的土壤略带寒气渗进背部的皮肤，冰凉了一片。
　　几朵淡淡的云浮在青空，高而舒缓。风轻轻地滑过，拨开了条缝隙，阳光顺势洒了下来，在天际间流溢出铄金的华采。云舒不禁眯起眼。
　　我是在做梦，还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记忆中自己不慎从二楼跌下，意识模糊之时，视点一点点收拢最后聚于忻昱焦灼的眼。

　　这里又是哪？
　　云舒反手撑在草地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深碧湖水微熏，岸边垂柳如丝，青黄的嫩叶细细密密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烟。
　　小心的咬了咬舌头，有些疼。我还活着。
　　难道自己昏迷了一季，醒来已是乍寒还暖？

　　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殊扭过头循声望去，怔住了。
　　那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圆圆的脸庞甚是可爱，只是她的装扮……
　　莫非她在玩古装cosplay？

　　“二少爷，晚宴就要开始了！我到处找你，你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神游！”女孩都囊着，摇晃起云殊的臂腕。
　　二少爷？云舒微觉一愣，转念再想自己在家里的确是排行老二，终是忍俊不禁，直笑得泪眼氤氲。
　　那女孩开始有些莫明其妙，转而脸上浮现愠色。
　　云舒这才止了笑，抹去眼泪仔细打量她，一袭绿裙裹身显出她玲珑的少女风姿，水灵的明眸洋溢着活力，看的人心好似明镜。
　　“你笑够了？”女孩瞪了一眼，握了云舒的手把他拉起来，“早就知道你傻，本想长大了能有点出息，如今……”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碧由我是指望不了你飞凰腾达了。”
　　“碧由？”云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女孩抬眸看了看云舒，为他拭去身上的尘土。

　　云舒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微微展开双臂，红橙对襟袖衫长及地面，暖黄色花纹点缀围裳。
　　笑了笑，深深呼了口傍晚的空气，双手拢在唇前朝着天空叫了起来：“忻昱，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想吓飞我的七魂六魄吗！”碧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背，猛然想起什么，“忻昱是谁？”
　　“谁啊？吵死了。”假山后，传来一声慵懒的抱怨。
　　云舒顺着声音跑了过去，边回头朝碧由做鬼脸。“你还要骗我吗？”望着草丛中犹在梦中的少年，云舒失望之极，忍不住轻轻跺了他一脚。“谁要你在这种时机接话！”

　　那少年睡眼惺松，扭过头正要开骂，却顿住了。
　　面前的人儿，鲜活的色彩，独立于这水墨天地，即使是太阳也不及他的淡意一瞥。此时他嘟起粉唇，却要转身离去。
　　心中无限恐慌，担心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不知不觉伸出手，触到了衣袂的一角。“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身后的声音，云舒回过头，嫣然一笑。碧由已经走了过来，拉着云舒回到了宅子。

　　望着匾额上的鎏金四字“彩云追月”，云舒掩口偷笑。“碧由，这匾上的字是谁写的，也不怕人前人后丢尽颜面？”
　　碧由径自走了进去，不愿搭理他。“不是你写的，还能是谁？”
　　云舒止住笑，又细细观摩了一次，感觉与方才完全不同。字体虽然生硬不整，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印在了心上，好像是用尽血泪，让人不由的跟着惆怅。
　　“快进来啊。”
　　云舒收回视线，看见碧由正朝自己招手，便朝她走去。“碧由，‘彩云追月’做何解？”
　　碧由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宏伟的殿阁，只是整体的色泽很黯淡，空气中弥漫着清冷寂寥。身着统一银灰锦服的宫人整齐的排列在廊柱前，眉目低垂。
　　脚下的地毯沿绵不休，云舒低声问：“这殿阁是不是太大了啊？”
　　过了半晌，碧由才幽幽地说：“今天是少爷的生辰，殿下和三阁主都来了。你至少不要做太过火的事啊。”
　　云舒扭头望了望她，心想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啊。仰头看着阁顶雕琢的瑞云不断地向身后涌，思绪更加是一片空白。

　　“小心！”
　　伴随着谁一声惊呼，云舒的脚尖已经抵上了台阶，身体下坠前倾，玉石的阶面越离越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料的疼痛，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舒抬起头，陷入了一潭墨色，眼底那抹均匀的润泽，恍若西风中拂面而过的杨柳，好熟悉，好熟悉……
　　沉醉在这柔和中，两人竟都忘了放开对方。

　　“三阁主，谢谢您，不然我们少爷又要出丑了。”
　　碧由的话打断了刚才的遐想。意识到两人姿势的暧昧，云舒连忙起身。“谢谢。”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啊，总是这样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你啊，总是这样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云舒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只一眼就陷了进去，这个人和忻昱是那么象，连说出的话都一摸一样。提起忻昱，眼里泛起酸酸涩涩的滋味，云舒低下了头。
　　面前的人手指缓缓滑过脸侧，把云舒鬓前的几根碎发勾到耳后。“大家都在云华堂等着呢，我们也快去吧。”
　　“嗯。”云舒跟着他踏过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云华堂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壁柱上、墙面上的灯火略微晃动，明黄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筵席的矮几从开始延伸到身前，浩浩汤汤。看到人头篡动，宫人穿梭其间，云舒不禁有点紧张。堂内的喧闹止了，人们拿着各种不同的眼光注视过来。
　　“寿星到喽～！”
　　不知谁叫了一声，喧声再起，人们纷纷抱拳或鞠躬，争相祝贺：“二阁主，寿……”
　　云舒不胜其烦，朝三阁主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微微震住，随后清咳一声说：“好了，宁云他已经体会到了心意，大家请回到座位上去吧。”说完，拉起云舒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叫我什么？”云舒困惑不解。
　　“宁云啊。”三阁主回头看他一眼，笑起来，“你不会糊涂到连自己叫丹宁云都不知道了吧。”
　　丹宁云？
　　云舒睨了他一眼，故作生气道：“是啊，我是糊涂。那现在我这位愚人想请教你大圣人，你又叫什么名字？”
　　他先是一怔，随后转过身，望着云舒的眼睛瞬息不眨，视线好像落在了心里。“江吟秋。请你不要忘了我，我会永远记住你。”
　　看着他一板正经的样子，云舒努力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儿，噗哧——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得直到腹中阵阵绞痛。
　　江吟秋脸色时青时白。
　　“你不要这么正经好不好？”云舒身形摇晃，喘着气说，“碧由，帮帮揉揉肠子。”
　　江吟秋扶着他，有些不满地把他领到席前，手覆在腹上轻缓地揉了起来。“碧由进不了云华堂的，你居然连这个都忘了。”

　　好不容易舒缓了些，云舒说：“你们不要再演戏了。”
　　手猛然一顿，江吟秋看着云舒，笑得有些不自然。“什么意思？”
　　“去把忻昱叫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云舒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见矮几上的佳肴，直咽口水，肚子马上回应地叫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应该不是假的吧？”
　　夹起一块花瓣状的东西放进口里，酥润香软入口即化，不免感叹，究竟是什么鱼，居然可以做得这样如此绝佳？
　　“忻昱是谁？”看着他吃东西时精灵鬼怪的模样，江吟秋心不禁漏了一拍。
　　沉浸在美食中，云舒差点把心上人都忘记了，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的爱人。”
　　“……”
　　半晌不见他说话，云舒抬起头，发现江吟秋正呆呆地望着自己，顺手把夹起的鱼块塞进他半开的口中，调侃道：“圣人，你可知今日是何夕？”

　　今日是何夕？今日是何夕！
　　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竟仿佛远离了一切尘世纷扰。江吟秋脸有些微红，扭过头时，宫人高声道：“殿下到～。”
　　堂内众人纷纷起立退开，低眉顺目。
　　看江吟秋站了起来，云舒也就随波逐流了，好奇地想看个究竟，可恨的是自己身形太小，直到那人走过面前才得识庐山面目。
　　堪称天人！
　　这就是云舒对那人的第一映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