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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第二百六十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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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陡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栈桥凌空飞架断崖,崖底水声拍案,似有激流奔涌。
雪忠纵马上前,探视片刻,回首喜道:“就是这里!垂索已备好了,属下先行下去接应!”
祈佑长舒一口气,“好,小心行事。”
眼看着雪忠下马,捡拾桥边垂索,馨儿再强抑不住身子的颤抖——这一去,便难见到他,如果是这样,反不如死来得痛快!
忽听祈佑俯身在她耳边一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回到司马昭的身边。”
轻飘飘一句话,她的泪竟夺眶。
这个人,总能一语刺破她心中最大的隐痛,刺得她鲜血淋漓,恨意如烈火,陡然自心底腾起。
“没想到你如此自私,你不会有好结果的。”馨儿咬牙,字字发自肺腑。
祈佑眸骤幽湖,良久沉默。
刹那间,破空厉响骤起,劲风,惨呼,溅血之声不绝!
“主人小心!”雪忠高声示警,翻身跃上马背,如风驰回,将祈佑挡在身后。
几乎同时,祈佑回转马头,俯低身子,将馨儿紧紧按住,身后枣红马上,那名负弓善射的侍卫,一头栽下马来,滚在地上。
一支狼牙白羽箭洞穿他颈项,箭尾白羽犹自颤颤,腥红的血,大股大股从他口鼻涌出,那垂死的面孔上,口鼻扭曲,双眼瞪如铜铃。
祈佑铿然拔剑,怒喝道:”东南方向!”
雪忠闻声回头,反手抽出一支箭来,张弓开弦,遥遥对准东南方。
馨儿霍然抬头,大叫,“昭哥哥——”
一箭脱弦而去,没入林莽,毫无声息。
东南方只有一条小路从山坡下斜斜探出,前方却被一片低矮树丛遮蔽。
“人在树后!”另一侍卫纵马冲出,三支袖箭连环射向树后。
祈佑惊喝,“回来!”
他话音未落,又一声疾矢厉啸,破空而至!
那一箭之力,竟将马背上的人朝后掼倒,一头摔下马来,头颈触地,当场气绝——脖子被一支狼牙白羽箭从前至后贯穿!
这一次,连馨儿都瞧得清楚——箭不是从林后小路射来,而是,从那高高的坡顶射下。
祈佑冷笑了笑,“他终于还是来了。”
馨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他紧紧抱住,一时喘不过气来。
仰首间,只听怒马长嘶,声裂云霄,一匹通体如墨的神骏战马,凛然立于坡顶,居高临下,扬蹄俯冲而来,一路踏出尘泥飞溅。
马背上,司马昭横剑在手,一身甲胄光寒,风氅翻卷如鹰展翼,马踏雷霆万钧,人挟风雷之势,一人一骑,仿如血池修罗,人未至,杀气已至。
“主人先走!”雪忠策马掉头,拔出长刀迎上。
哪知凌空闪过一柄长枪,直劈向他头颅。
来的人正是石苞,其身后紧跟着邓艾,只见二人将雪忠围住,刀枪震响,金铁交击之声划破长空。
祈佑夹马跃出,抢上仅容一骑通过的栈道,直奔栈桥。
司马昭飞身跃至桥头,一声清叱,“曹祈佑,你不是要与我一战么?”他缓身抬剑,藐然冷笑,“司马昭在此,尽管放马过来!”
正午日光照在他平举的剑锋上,杀气森然,不可逼视,他周身浴血,整个人凛然散发无尽杀意。
人如锋刃,剑即是人。
祈佑慢阖双目,轻忽一笑,钳在馨儿腰间的左臂松开来,“馨儿,今日我与他之间只能存活一人,你想让谁留下来陪你?”
馨儿此刻泪洒如万斛珠,滴滴落在祈佑的手背上,冰凉如霜,凝固了血腥的空气。
司马昭浓眉蹙起,眸内闪过寒芒,“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祈佑唇畔又浮现优雅的笑容,顷刻间抱馨儿下马,澄澈的眸子里装满脉脉深情,“为了你,即便死在他的剑下,我亦无悔!”
一刹那他手腕一扬,流采剑出鞘,冷寂的清风也不能遮那一抹微笑。
司马昭也瞬间挥剑,人如剑飞,剑如电射!
冰雪般的长剑却凛冽如火;
流星般的长剑却潇洒如风;
华铤剑与流采剑交织在一起,璀璨绚丽掩过阵阵杀气;
无论是如火还是如风,一剑挥出,裂石穿云,风被斩裂而发出厉吼,丛木被切割而发出凄叫!
桥上的玉人儿心仿佛碎了,身子僵住,厮杀中的两人,不论谁亡,她都会肝肠寸断。
那一刻,崖边风花狂舞,寒光烁烁,人影如魅,剑气纵横!
那一刻,无人能靠近崖边,只余那漫天飞舞的荼蘼花与那笼罩天地的煞气!
忽然间,一缕清亮的箫声划开剑气,冲破湍急的河水,在天地间幽幽荡起......
云鹤绕天宫,误落深林间,坎坷流年,王室兴亡已成空,恨也罢,痴也罢,终归红尘一梦中......
“叮!”的一声清脆的玉鸣,然后清亮的箫声止住,漫天的风沙静止,满山的剑气消逝,一切好似归于平静!
却见祈佑腰间系着的白龙玉佩陡然落地,已碎成两半。
顷刻间,华铤剑已刺穿祈佑的胸膛,猛然用力将剑抽出,祈佑身子晃了几晃,如秋风中的枯叶,孤单无助。
“不!”馨儿悚然大惊,脱口高喊。
祈佑回望她,微微一笑,阖上双眸,慢慢倒地。
殷红的血晕染地,在那洁白中绽出一朵血色的莲花,站立着的人凝视剑身上那一缕鲜血,看着它凝成一线,凝聚于剑尖,然后低落地面,剑身便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