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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第二百三十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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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细眸扫过阿全煞白的面容时,诸葛恪温润颜面浮上深思疑云,顷刻间转而瞥向身边的老太医,对视一笑,二人直奔大殿。
顺忠眸内阴狠陡现,“不如告诉孙统领,趁今日结果了他,也免了许多麻烦。”
“不行,”阿全截然道,“顺忠,诸葛恪杀不得。”
顺忠冷冷掀眉,“为何杀不得?”
“个人恩怨不足道,想那魏国对我国虎视眈眈,他虽与我们志不合,但若论领兵出征,确胜孙统领一筹,日后还有用他之时,岂可因一己之私,而除了国之栋梁?”阿全眉心一簇,仰首望着天际,又是一叹。
顺忠怆然怔住,良久后,转身走开。他猜不透此时诸葛恪进宫的目的,但眼下告知孙统领是最要紧的。
在殿中龙榻上躺着的孙权,已经处在弥留之中了。
他平静地躺着,像一盏熬干了油的枯灯,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双眼,还略显出一点活气。
他口齿含混地念叨着,“到头了,终于到头了,曹操,刘备,孔明,周瑜,他们一个个都去了,而我也走到了今天?”
诸葛恪早就进殿了,只是没敢言声。
此刻,他见皇上口中嚅动,似乎是在说话,便趴在他耳边说,“皇上,微臣带来了太医,来给皇上请脉。”
孙权无力地看了诸葛恪一眼,似乎要交待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道:“元逊,你来了……你已经许久不来见朕了……”
话音似破碎的玉落至心间,诸葛恪强忍着热泪跪在榻前,双手捧着孙权那已经发凉了的手,就听孙权如游丝般的低语,“朕不是不知,和儿是被冤枉的,可他那懦弱的性情不足以驾驭权力,朕本想让和儿与他心爱的人去做一对最为平常的夫妻,可是……和儿并不明白朕的苦心……”说着,他用力地捏了一下诸葛恪的手。
诸葛恪感到,这一捏虽然是那么无力,但他却明白了孙权此刻的心境。
他满含热泪说道:“皇上,即便如此,也不该纵容奸邪之人祸害忠良,张休同太子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而太医曾经说过,孙和体内含有大量的夹竹桃,他是中毒而亡,难道皇上不想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
孙权强自挣扎着说:“其实孙峻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幼时失去双亲,被乞养于宫中,曾经他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被朕宠坏了,不知何时开始追逐权力,或许因为他过早地体会到孤独无助的感觉,以至于滋生出对权力的强烈渴望……”
“皇上不忍杀他,而他却在肆意的扩充自己的羽翼。”诸葛恪黝眸深处,痛意难消。
“元逊?”孙权眨去混沌,意识陡然清明,“朕只想知道由谁来继承我吴国大业,子民才能安享太平,而不是与司马父子那般铲除异己,血腥朝野,孙峻纵然有错,也是朕的侄子,朕不想杀他,当然也不会给他权力,权力之于他,只会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诸葛恪倏怔,闪目望去,侍卫张约手捧圣旨,悄然而至。
他愕然,原来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侍从,竟是孙权的心腹。
这最不起眼的人,藏得如此之深,运筹如此之久?自己素来对孙峻忌惮防范,却忽视了最该忌防之人。
只见张约颔首,打开上缀祥云瑞鹤的绫锦圣谕,持在掌中,面色无波道:“天子慧眼独具,早下了圣旨,封诸葛大人为太傅,统领东吴所有兵马,太傅还不接旨谢恩吗?”
他尾音稍罄,诸葛恪已接过圣旨,矮身跪地,叩首道:“谢皇上。”
待孙峻持剑赶来之时,诸葛恪已手拿圣旨,冷眼望着他。
孙峻陡感身坠无边寒窖,脱口道:“皇上,您可要三思啊,诸葛恪实非我皇室宗亲,岂可手握重权?不如让微臣拿下他——”
孙权已经没有力气和孙峻生气了,他狠狠地瞪了孙峻一眼,断断续续地说:“来人……把……把他轰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他。”
“皇上,微臣一片忠心,您怎么不听臣把话讲完呢?”孙峻不依不饶地夺口道,凤眸仍怒视着诸葛恪,拔剑出鞘。
孙权气得牙关一咬,突然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旁边的一串念珠,朝孙峻砸了过去。
可是,他只扔出去了一半,手一软,眼一黑,扑通一声倒下了……
殿内霎时死一般沉寂,太医赶忙过来诊脉,可是,这位七十一岁的老皇上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去了,怀着对东吴每一寸疆土的无限深情,也怀着对枉死的儿子的强烈自责,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远远地便见一队玄甲雄骑风速般驰来,当先的一人单膝跪地,抬眸仰视张约,“末将来迟,还请张将军恕罪。”
“嗯,”张约淡淡颔首,“替我将孙统领请出殿去。”
孙峻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惶恐中多了几分困惑,手中长剑落地。
“张约,诸葛恪,你们给我记住,早晚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他纵声狂笑,甩袖而去。
听着那近乎疯狂而凄厉的惨笑,望着愈发生疏的张约,诸葛恪心有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