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经纶》驼铃响叮咚

4、第 4 章

　　4.
　　“可以走了。”
　　下绝顶峰没多久，白千影就跑去弄了三匹马回来.
　　三个人没怎么耽误就奔向释天城，不管水芜秦愿不愿意，受制于人，也不得不由冷弦绝带着走。
　　晃晃荡荡一圈，又回来到释天城，这次的戒备比上次严得多，随意抬个眼都能看到好几班兵卫，至于水芜秦，虽还是那一副万年冰块的样子，却总多了那么一丝担忧。
　　“水芜！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
　　因为一句问话，见到好友的喜悦瞬间便消失殆尽，莫须求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个侧目又看到了本不该在此的人。
　　“冷兄，你怎么会……”
　　“过来看看。”
　　“你在也好，进去再说吧。”
　　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去，冷弦绝也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释天九阙。
　　这里全部是建在溯水之上，共九殿，正中一个面积相对大些的主殿，周围八个殿依次环绕，皆直通主殿，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换句话说想由一殿到另一殿，就必须通过中间的主殿，上次举行继任大典的地方其实只是正门方位的一殿。
　　进入主殿，七拐八拐才看到水芜洪腾，面色上的确不怎么样，说不出的暗淡，好像从骨子里透着某种怪异。
　　“我已经尽力压制，可是毒性深入骨髓……现在只能看赤相的了。”
　　“你的燃灯之印也没用？”
　　“天威难犯。”
　　四个字，冷弦绝也没多问，有些事情总是有它的法则，问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莫须求接过水芜秦手中的赤相，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半大地狱石上，不知为何，两者开始逐渐融合，直至形成一个完整的扁圆玉石。
　　如果说赤相是血肉至阳之物，那么地狱石就是幽魂至阴之物，世间除了那个地方，也就只有释天城有办法存放它了。
　　新成型的玉石内不时有异样波动，莫须求不知道干了什么，一掌便将玉石打在水芜洪腾的额顶，过于强大的气息逐渐形成一丝丝的绿光，有点儿像当晚在万魂殿。
　　“水芜，帮忙！”
　　闻言，水芜秦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压制住正欲从水芜洪腾体内奔出的真气，原本的绿光也似乎变得有些发蓝。
　　个把功夫，莫须求和水芜秦已汗流浃背，冷弦绝只是静静地盯着，眼神和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至于水芜洪腾，面色上倒好了许多。
　　两三个时辰过去，玉石又一次起了变化，好似什么东西在挣扎，流动着冲向两侧，强烈的真气将水、莫二人瞬间摊开，冷弦绝随即冲了上去，迅速封住二人几大穴道，并灌以真气相助。
　　室内又一次安静下来，玉石碎裂成两半，渐渐失去原本的光泽，就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死亡一样。
　　“谢了。”
　　莫须求盘坐一旁，静心调息，玉石的威力有些超出他的预料，若不是冷弦绝及时出手，他和水芜秦恐怕性命不保。
　　冷弦绝没出声，反有些惊异地看看水芜秦，他太大意了，居然连他何时解开的穴道都没发觉。
　　是夜，水芜秦安排下客房。
　　折腾了一天，说不累那是假的，一干人也就草草休息了。
　　月色下，桌上的两半玉石很快就成了粉末，冷弦绝也是顺手拿回来的。
　　阴阳合一，万物归位，大概就是重生。
　　当风吹过窗口时，该散的也就散了，不留一丝痕迹。

　　叩叩……叩叩叩……
　　也就刚清早，急促的敲门声很容易将人彻底吵醒。
　　“什么事？”
　　“莫须求……”
　　白千影显得有些匆忙，应该出事了。
　　等冷弦绝来到莫须求的房间时，已站了满满一屋人。
　　“别……激动……我暂时……死不了……”
　　“别说话。”
　　还是那个老性子，莫须求大概到死都是那一副老神在在，不过对另一个人而言却没那么轻松。
　　是人都看得出水芜秦脸上不住流下的汗滴，连续的运功怕早就透支了。
　　“冷兄。”
　　见到冷弦绝，莫须求好像突然见到救星般吐了两个字。
　　冷弦绝随即挥开水芜秦，起掌为莫须求疗伤。
　　阴阳合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驾驭的，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好在莫须求有燃灯之印护体，直到今儿清早才出现问题。
　　阴息降，阳息升，本就乱了章法，又碰到赤相，不被烧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还真不怕死。”
　　缓缓半天功夫，冷弦绝终于收了内劲。
　　赤相的威力，他一个弹指间生死如戏的泥黎神医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当然怕死，水芜……”
　　冷弦绝侧目看了眼，“他没事。”
　　正说着，水芜秦突然一个身斜，径直倒了下去。
　　“我带他回去，你好生休息。”
　　也就说话的档儿，冷弦绝单手抄过水芜秦，往肩上一扛，大步就出去了。
　　这水芜少主的房间真不好找，绕了好久总算到地方。
　　冷弦绝一脚踢开房门，说温柔不温柔地把人扔到床上，就那么着了。
　　“你还真够轻的。”
　　望着周围的摆设，冷弦绝不由想到东方九的那句话，大冰块，不仅人是大冰块，连房间也跟冰窖似的，看上去挺华贵，却冷得可以。
　　细看了会儿水芜秦，还真是美男子，套用小妮子说过自己的话就是，好好的美男子，干嘛弄得跟冰块似的，又冷又硬，不过有一点，这人的武功当真不是盖的，莫须求都伤成那样了，一个晚上这家伙不仅没事还为人疗伤，能撑到现在相当不易。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一剑就横了出来。
　　“干什么？”
　　“只是在想，好好的一个美男子干嘛弄得跟冰块似的，又冷又硬。”
　　“与你无关。”
　　“吃了自己调息，半天就没事了。”
　　冷弦绝也没多留，边走边扔出一个瓶子，细细小小的，倒挺精致，不过出了门就有些后悔，那可是从东方九那里弄来的宝贝，一共就三颗，怎么就给了那家伙。
　　关上门，水芜秦打开瓶子，丹药他虽不如莫须求在行，可摩罗丹一向珍贵，所以还认得，不由愣了下。
　　“奇怪的家伙。”

　　闲来无事度了几日，水芜洪腾也算鬼门关前走一遭，可惜阎王爷不收，又打道回府了，至于莫须求和水芜秦都好得足以活蹦乱跳，就是精神过头，有些麻烦。
　　算起来应该是第三天，看着一水儿的瓶瓶罐罐，不愧是神医，莫须求满屋子转悠，看得眼都晕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城主的毒虽然好了，我也得研究研究不是。”
　　“我应该不用作陪吧。”
　　“那怎么能行，”莫须求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如果我中毒了，你可以救我。”
　　“……想得……很周到”手中的茶杯停了那么一小小会儿，他早该想到，“结果呢？”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儿麻烦。”
　　冷弦绝终于抬了下眼。
　　“毒是找到了，不过……你看！”
　　本在屋子中间忙活的人忽然冲过来，手里拿着个不大的瓷碗，味道不太好闻。
　　冷弦绝略过皱眉，这味道好像是……
　　“万魂山？”
　　“很像吧。”
　　“不过少了点什么。”
　　“万魂山是无数亡魂聚集之地，当中阴腐之气自然不是哪里都能有，这毒的味道的确很像。”
　　“有话直说。”
　　“天古有道，梵罗生主。”
　　“八方应极，吠陀开辟。”
　　“冷兄，你果然知道。”
　　“听闻而已。”
　　“这十六个字不是什么秘密，却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须求顺着椅子坐了下来，“天古。”
　　“那只是个传说，不是吗？”
　　“如果我说我去过那里呢？”
　　“燃灯之印？”
　　莫须求有些诧异地笑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人。
　　“冷兄果然是个聪明人。”
　　冷弦绝没吭声，只是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其实要知道并不难，泥黎神医名震江湖也不过就这几年的事，可以说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奇遇，大概也就是天古和燃灯之印了。
　　“天古的存在就好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我以为自己到了，一眨眼又不见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这个。”
　　莫须求抬起手，似乎希望冷弦绝看得更清楚。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需要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事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虽然不知道那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相传里面藏着称霸江湖的秘密，也一定跟天古有关。”
　　“你认为我要称霸江湖？”
　　“冷兄难道不想吗？”
　　冷弦绝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嘴角有意无意地动了一下，眼眸缓缓低下去，让人看不清。
　　“燃灯之印既然出自天古，要找到那里这个一定会有用。”
　　莫须求这次的赌注似乎特别大，也特别诱人，冷弦绝正如他所愿地点了点头，也有些意外，那个人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要我帮什么忙？”
　　“城主中的毒叫年年结，每年一开，可达百年之久，就像人的一生。”
　　冷弦绝又一次皱了皱眉，年年结，他并不陌生。
　　莫须求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依旧道：“这花本来只是略有毒性，只有过百年的才有剧毒，只不过一旦花龄对应上人的年龄，即使花龄只有一年也会成为剧毒，这种花只有在……”
　　“幽灵府。”
　　“你知道那里？！”
　　冷弦绝的回答令莫须求不由一惊，那里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江湖的禁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要我干什么？”
　　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莫须求尴尬地咳了咳。
　　“咳咳，我希望冷兄可以同我去一趟幽灵府。”
　　“幽灵府有进无出，你应该知道。”
　　“知道。”
　　“仍要去？”
　　“是的。”
　　“明日给你答复。”
　　说完，没等莫须求回应，冷弦绝已一脚踏了出去。

　　“你真的要去幽灵府？”
　　“嗯。”
　　“可是……那里……”
　　幽灵府是什么地方，白千影是知道的，一个幽灵府恐怕抵得上十个万魂山。
　　“你留在这里。”
　　“不行！”
　　白千影异常的反对倒使得冷弦绝愣了下。
　　“我是说那里很危险，多个人总是好的。”
　　“我说……你留下！”
　　沉缓的语气中透着很强硬的不容抗拒，白千影是明白的。
　　“好……如果一个月你还没回来，我会去幽灵府。”
　　“用不了一个月。”
　　冷弦绝扬起酒杯，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好像看起来很有把握。
　　第二天一清早，没怎么耽误时间，冷弦绝和莫须求便策马奔去了千里之遥的幽灵府。
　　释天城似乎总不那么安静。
　　前脚才走了两个人，后脚就来了两个人。
　　刚刚晌午过半就听到正门位置的大殿内一阵骚动，不多会儿就看见一个一身水红色衣衫的姑娘拖着个好像很重的东西，有些不那么优雅地走了进来。
　　周围的仆人家丁好像都很习惯这样一幕，没人问，也没人拦，那姑娘很顺利地就进了主殿，来到水芜秦面前。
　　“你这丫头。”
　　水芜秦一阵头疼，他一向都拿这个妹妹没辙。
　　“哥！”
　　好甜的一声，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拿的什么？”
　　“就是这个！”
　　水芜莹一个运劲将身后的东西结结实实地放到了水芜秦的面前。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吓一跳。
　　那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沾满灰尘的娃娃脸，还有一身应该刚跟人打完架的短褐打扮。
　　“小冷？！”
　　“嘻嘻，舅舅！”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就是……莹姨，你放手啦，这样好丢脸啊！”
　　“臭小子，你现在知道丢脸了！”
　　水芜莹叉着腰，一根纤指有意无意地点着少年黑黑的鼻头，那少年却是一脸倔强的顽童模样，脏是脏了点儿，不过挺可爱。
　　“你们两个……先去梳洗把衣服换了。”
　　当白千影再次看到水芜莹和那少年时，也不得不叹一声血缘的力量很强大。
　　依旧是一袭水红色，腰如约素，两段细长的腰巾静静地覆在略长的裙摆之上，倾俏摇曳之下，也是不可多得倩丽。至于那少年已经干净许多，换上一身利落的锦衣，当真是一派富家俊公子的模样。
　　白千影忍不住笑了笑，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可爱。
　　“小冷你怎么弄成那样？”
　　被叫小冷的少年正是水芜秦的外甥，冷萧骅，也就是水芜家长女水芜若的儿子，十五六岁，没什么别的，年少气盛，正是爱热闹爱闯祸的年纪，水芜秦倒是很疼这个外甥，那张冰块脸也缓和许多。
　　“还不是倒霉嘛，碰到了一个倒霉鬼！”
　　“倒霉鬼？”
　　“一见到他，我就倒霉。”
　　“怎么回事？”
　　“舅舅，我就是倒霉，老倒霉了，倒霉死了！”
　　冷萧骅撒娇加絮叨半天，就是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水芜秦一面安抚自己的外甥，一面希望能从妹妹那里搞清楚来龙去脉。
　　“莹莹，到底怎么回事？”
　　“哥，我也不知道，听说爹病了，我就急忙往回赶，赶到半路就看到这小子，灰头土脸的，一直叫唤说不过就是划了一下嘛，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样之类的，”水芜莹耸耸肩，冷萧骅的事情，她没来得及问，当时只顾着往回赶，“爹怎样了？”
　　“放心，没事了，爹在房里休息，估计还要养几天，没什么大碍。”
　　闻言，水芜莹大大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听着冷萧骅不停地抱怨，水芜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冷你出来，大姐知道吗？”
　　“……额……娘会知道的……”
　　“你不会是溜出来的吧？”
　　“额……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小冷！”
　　“爹知道啦！”
　　水芜莹正要回话，身后突然传出一声。
　　“是小冷吗？”
　　“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