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莫杉杉

18、（十八）

　　第二天周日，清晨六点，有钥匙转动大门的声音，我穿着睡衣出去，国宝熊猫一号韩轻盈进门，我尖叫：“你和许正也太太太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了，要不就半年熬着姿态不见面，一见面就一夜不归！”
　　她用手捂住我的嘴：“去你的，昨天11点多回来的路上收到夺命追魂CALL，酒店电力系统出故障，客人吵得一片混乱，我回去处理些事搞到现在……行，别说了，我先睡觉！”
　　她一关卧室门，又有钥匙转动门的声音，国宝熊猫二号萧一恪进门，还伴着残留的酒精味，我才惊诧客厅里他的狗窝昨夜没有动过迹象，于是我再次尖叫：“你昨天说出去佳人有约，现在看来是佳人有床吧？你这样乱搞我怎么跟你阿爹阿娘交代……”
　　他白眼一记：“大小姐，我酒吧看球而已。让开让开，我要补觉！”他鞋一脱便猫进了他的被子里。
　　我摇头叹息，关灯关门，此刻除了来个回笼觉，我似乎别无选择。

　　齐齐十二点醒来，萧一恪游魂一般洗漱完毕，冰箱里抓出昨天买好的食材，他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在厨房哼起了锅碗瓢盆的欢乐曲。一个男人把厨房当成工作间，对女人来说，是多好的福利。
　　一盘酸甜排骨先上桌后，我和轻盈迫不及待用手偷吃，轻盈首先说起昨晚酒店的奇遇记：“蒙洁，上次酒吧姓李那个男人原来是我们酒店的大客户，昨晚停电他正在水疗馆，闹得最厉害，。”
　　我一听便觉堵得慌：“他不知道从筱纯那里拿了多少钱，去装高消费人士。”
　　轻盈沉吟一下，也许觉得不该这么八卦我的朋友，还是问：“你想过闵筱纯为什么愿意给他那么多钱吗？”
　　我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她钱多！找不到地方花！吃饱了撑的！”这是我和童妍何苗一说到李义雄时对筱纯明里暗里的批评，若往深沉想，我亦不是很能理解为何她这般愿意。
　　轻盈犹犹豫豫地透露给我听：“我去上班的时候，时常看到闵筱纯从我们酒店出来，也碰到过她和李义雄在餐厅用早餐和晚餐，次数不少。至于闵筱纯每个月有多少次入住记录，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行业机密。”她假装无关紧要地说出来，继续吃着排骨。
　　我也继续吃着我的东西，一声没吭，但轻盈知道我一定已将重要信息存精去杂地听了进去。电视剧里那些演1949年左右女特务的演员们，此刻应该向我们学习，专业。

　　点到即止，转话题，我问轻盈：“昨晚算决定了吧？”
　　她突然有点脸红，点点头，蹿过来故意脑袋倒在我肩头：“大小姐，谢谢你！”
　　“先别谢，我很吃醋，把我自小最亲近的朋友推给一个男人，这勇气，你无法体会啊，伤心伤肺的。”我一副痛苦状。
　　萧一恪正好端着一盘爆炒鸭丝出来，呕状：“姐妹情深也注意点影响，我很吃醋。对了大小姐，你太丢人了，二小姐都比你先嫁。”
　　我有点挂不住，反驳：“我要也嫁了，你住哪儿？”
　　萧一恪没脸没皮：“废话，你们嫁了每个家里还是得给我准备一个窝，每个月必须给我零花钱，和你们一个屋檐住了个把月了，不用对我负责咩？”
　　我端起鸭丝准备扣上他的大头，他迅速闪进厨房，伴随着蔬菜下锅的溅油声，大厨指挥：“衰事，没盐了，快去借！”我嗤之以鼻：“你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节省自己腰包，借？你以为这是你们围村还是我们以前的筒子楼，隔壁邻居我一个不认识怎么借。你去买吧。”轻盈和萧一恪难得异口同声：“楼上陶冶。”
　　我心里一咯噔，赶快掰回思路：“好了我下楼买我出钱。”他二人坚决同声：“不，必须去借。”
　　我瞪着轻盈，鄙视她的墙头草，她偏头找理由：“我讲义气，绝不让你独自承受把自小最亲近的朋友推给一个男人的伤心伤肺之感，我决定现在马上承受！”说完就来推我，我死活不从。萧一恪出来围裙一解，二小姐，她不去我去。我顿慌，拉住这位一句男八婆，你站住，老娘去借还不行么！
　　萧一恪的智商偶尔可以窜上零度分界线，他不放心，亲自将我送上楼去，并将我身上的钱全搜刮干净，以防我私自下楼去买，并且监督我硬着头皮按了陶冶的门铃，他才迅速闪进了楼梯口。我希望陶冶此刻不在家，可是，门迅速开了，他惊了一下，然后让我进去：“蒙洁，有事吗？”此刻，萧一恪一定躲在楼道暗处笑得张牙舞爪。
　　“我们家没盐了，大家都懒得下楼去买，所以就来……”我一边说，一边“自觉”地挤进了陶冶的房门顺便把大门关了，我不担保萧一恪有没有拿着手机在摄像。关门后我才想起，他的破手机没有摄像功能。
　　“你等我一下，帮你装。”陶冶没有介意我奇怪的举动，他的话永远是那么少，所有人都觉得他话少代表冷漠，我知道，话少的时候证明他想听你说话。
　　等他鼓捣半天没见出来，我坐不住也进厨房，发现他的锅里正煮着面条。他穿的是一件干净整洁的黑衬衫，一边装盐一边又在慌忙给锅里掺水不糊面，我不知为何担心他弄脏衣服担心他狼狈，走进去挽起衣袖，帮他捞起了面条。我们就这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他找到一个小瓶装好盐后，我已经将面调好了作料，他说着谢谢接过，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先尝尝吧，不见得好吃。”
　　我顺口问一句：“周末怎么不回你爸妈家吃饭，在家一个人煮白面这么惨。”他有些尴尬，解释，有个图纸没改好，在家加班比较清静。我马上联想到文雅的电话，想必他们刚和家人摊牌不能在一起，老人难免唠叨惋惜，他躲这个吧。想到文雅，我立刻怀疑我怎又好了伤疤忘了痛，又不知不觉来了陶冶这里。
　　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吃着面，我坐在另一边的独立沙发上，我发誓我目的并不是影响他的食欲，却不得不开口，除了这时我没有机会，我也不想再有机会：“陶冶，文雅上次在电台和我大吵了一架。”
　　他停了筷子，望着我，等着我说下去。我笑笑：“上月在你这里拿完轻盈的东西，我放了一盒糕点在这里。”陶冶此刻诧异的表情告诉我，他果然并没有看到过那盒糕点，于是我继续，“可能她有你家钥匙或者跟你妈拿的，反正，糕点带到电台当着很多人摔到我面前来，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陶冶皱眉，蒙洁，代她说声抱歉。但雅雅心眼不坏，是被我干妈和我妈惯得脾气大，我回头说说她。
　　我摆手：“没所谓，我也说了她一些不好听的话……你知道我，呵，嘴巴也得理不饶人……“说到这里，我和陶冶都摇头笑了，“她好似一只把我当一个假想敌，无时无刻不在针对我，说实在的，我挺头疼。”
　　陶冶点点头，蒙洁，其实雅雅从小就是我妹妹，我们感情很好但无法升级成男女朋友，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所以你不要误会，她不会把你当什么假想敌……
　　我打断他：“你们的关系不必告诉我，她对我的敌意我相信跟你也没太大关系。你可能不知道，从我进电台开始，她就在针对我，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原因何在。所以，我希望你能暗示她不要在公众场合和我针锋相对，吵起架来大家话语都难听，真的很没面子，如果你能问到他对我不满的根源，我先谢过。好了萧一恪他们等我吃午饭呢，再见。”
　　走到楼梯口，听到陶冶的关门声，我不禁又后悔地想扇自己巴掌：丁蒙洁，你说那句“你们的关系不必告诉我”是多令人生厌，陶冶听到会觉得他自己自作多情，还是觉得你太装太认为自己了不起？
　　对着一个自己在乎的人说错一句话，就会一整日都念着，想象自己本应该怎样表达听起来好一些，猜着他要是误会了会怎么想，落了个好端端的周末，没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