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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寸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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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宋初,扬州三月一片莺飞草长,歌台舞榭道尽旧去新来,众多的花柳巷子迎来送往,不久前的亡国与开国最是与他们无关。
这故事主角,便是这花柳巷中的一员,名气极大的醉当歌青楼老鸨楚谦涵是也。
楚谦涵乃一小倌,年双十,手脚细长,面目清秀白净,时着一件青裳绾巾,不知情者,倒以为是一方雅士儒生。识得楚谦涵者,却个个莫不为他神采折服,琴棋书画无不谈吐自如,店面功夫进退有据,喝一盅女儿红,两颊沱红,双眼似醉星,似亮似朦,尤其是拿眼轻扫,骨子里竟是风情万种,有着销魂的勾魂摄魄,又掺杂了男儿点点英俊,便是这些,才让楚谦涵双十年华里连夺三届花魁,更让那王孙公子神魂颠倒,大把金钱不顾一切的洒,只求博他醉后春霄。
也正是这般本事,这醉当歌不过在楚谦涵出道两年,便落成开业,然后一路飘红,稳据扬州花柳龙头。
这日开馆,楚谦涵却心情有些不乐。无他,只因他身在这红尘中,也因此较他人看透红尘世俗更易些,一想到仍是往常那般须假了面容迎来送往,心里说不出的疲惫与空虚。当下闷闷的把管事叫了交托了楼里事物,便一人独自出城外五里地的静佛寺上香。
路过一处山角,天公不作美,竟是下起瓢盆大雨来。楚谦涵顿时心里起悔,心情郁闷,不禁骂着天老爷便捂着头直奔自己记忆中的一处巨大石壁而去避雨。
人到石下才发现有人先自己一步已经来了。此人一身灰衣平淡无奇,似是十六七年纪。长相一般,眼小却极有神采,身材略瘦不高大。嘴角略弯带笑,给人温和感。见得楚谦涵,这人怯怯一笑,便往一侧让了让,让楚谦涵往石下更进一点避开了雨。
楚谦涵躲进石下赶紧拍去身上水渍,待得差不多了,这才转头看着少年,少年正看着楚谦涵。
两人双目一对,那少年便不好意思转过头去,脖子处竟都飘红了。
楚谦涵心中一愣,只觉这少年好生面熟,心中不住回想自己所识之人,终是想起,原来此人竟是自己楼里的一个下人,名唤凡间。不过才进得楼里两天,故此自己虽见过但却一时不能想起来。
楚谦涵不禁好笑,想不到竟在此处遇到相识之人。当下心情倒也好了些许,于是便主动与凡间招呼起来。
少年羞涩,极少开口,但每每开口却又恰到好处。随着时间一长,两人慢慢倒也熟络起来。眼见得天越来越黑,这雨竟是没有停下的时候,凡间像是下了决心般,神情慎重的嘱了楚谦涵在此等候,他去找些裹腹的野果来。
楚谦涵见天色极黑,正欲道两人一块,不想凡间动作极快,话未落音便已窜入雨中疾步如飞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凡间去了半晌,楚谦涵正是心里有些惴测时便看到他提了一些新鲜野果回来了。浑身透湿却仍是羞涩的笑着先把果子递给楚谦涵这才缩到了石下一角打了个喷嚏坐下来。
楚谦涵捧着果子,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暖意。看向凡间,这少年也正看着自己,见到自己看他,又低下头去,脖子迅速红了。
楚谦涵红尘堆里打滚之人,哪有不明白这少年心情?当下看着果子心情竟莫名好了起来,步过去挨着浑身湿透的凡间坐下,定要与他一起进食。
这夜,雨未停,两人越坐越紧,越聊也越投机,楚谦涵禁不住情动,天深沉时伸手抱住了这少年。
许是因为淋雨,许是因为爱慕之人这突然动作,凡间身体像是火烧般高温烫手,引得楚谦涵不禁情动,当下便不待凡间喘息间出声紧紧压住了他。
山间一夜露雨情,待得天明谁较真?
一夜缠绵,待楚谦涵醒来,身边的少年已经失去踪影,只留下自己独躺石下,身上,被细心盖好了衣物。
楚谦涵呆呆看着那些衣物,心中浮起凡间在自己身下承欢的喘息声,两人情事后搂抱一起时他犹豫吐露的话语:……真好!我求了佛祖五百年,佛祖终是看我诚心答应让我与你有这一夜之缘……
……我不是人,我是只鼠……你竟不嫌弃我……五百年一求,我死也无憾了……我回灵隐,再求佛祖五百年,我想与你厮守终生……
自己当时好像这般回答:不管你是人是妖,若你求得,我便真与你厮守终生……
回到楼里,楚谦涵招来管事问起凡间,管事一脸茫然,全不知有此人存在。再问他人,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楚谦涵懵然,一切不过梦一场罢。
一年后,楚谦涵被一王孙请去杭州游玩,正在西湖上评酒赏月,忽听得稍公介绍那山头有寺名灵隐,极是灵验,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梦中那少年的话来。
……真好!我求了佛祖五百年,佛祖终是看我诚心答应让我与你有这一夜之缘……
……我不是人,我是只鼠……你竟不嫌弃我……五百年一求,我死也无憾了……我回灵隐,再求佛祖五百年,我想与你厮守终生……
当真,这世上有灵隐么?
楚谦涵失了酒兴,那夜如何入睡的,都不知。
第二日晨,便起了大早,也不与那王孙道声便独自出了客栈问明方向向灵隐行去。
山路崎岖,但风景秀丽清隽,走了大半日,楚谦涵才看到灵隐宝殿。
进门买了香烛,楚谦涵便直奔大殿而去。
殿内人头挤挤,许愿还愿的极多。楚谦涵寻好了团蒲跪下磕了头上了香,便四处寻视。
殿内殿外,被看了个遍,却根本不见有鼠的踪迹,楚谦涵自嘲一笑:一切不过是梦罢。
正欲走,不想人多被撞了一下向后退了好大几步扶着佛祖金身脚处才站稳。刚道声好险,却被眼前所见之物镇去了心魂。
一只鼠,寸许长,灰石质,正似人那般,跪在香案下的一脚处磕头拜着。
……真好!我求了佛祖五百年,佛祖终是看我诚心答应让我与你有这一夜之缘……
……我不是人,我是只鼠……你竟不嫌弃我……五百年一求,我死也无憾了……我回灵隐,再求佛祖五百年,我想与你厮守终生……
楚谦涵只觉眼中酸涩……
三日后,扬州城内哗然。皆因无他,那大名鼎鼎的楚谦涵竟然突然把醉当歌低价转手他人,消失无踪。
自楚谦涵消失那日起,灵隐旁边突然多了一座草搭结庐。庐主是位面目清秀的儒雅方士,终日一身粗布灰衣。这庐主性格怪异,什么也不做,整天亦不进食,只身边安置了一只石灰鼠,一人一鼠皆面对灵隐寺内的大殿方向跪着长拜不起。
年复一年,待有人想起这事这人去看时,哪里有人?分明是一个石人与一只石鼠跪拜在那里,模样栩栩如生,再细看,一人一鼠的手与爪牙竟是紧紧相连的。
从宋及民国,此地虽有人还记得这石像,但来看时再也无踪,便也当一野史弄人笑过罢。只是到了夜里,偶有夜过的人说听得那处草地里,有嬉笑声。也有人道自己经过此处明明有人家,一个笑得温和的少年和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端了茶水与自己歇脚……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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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一壶酒,且听秉烛言。
佛有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只要心诚,世上,有何事是做不了的呢?只是世人并不想做罢了。
本文主角:楚谦涵,乃群中书友:么扫把的巫婆主演
本文主角:寸鼠凡间,乃群中书友:凡间出演
下个故事:梦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