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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窀穸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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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杨曦怡一直很肯定。
女人的幸福不过尔尔,无外乎就是嫁得的男人是个‘良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担心万一以后嫁得的良人不良该怎么办,直到嫁给了他,她才知道以前的顾虑是多余的。那样好的一个男人,怎会不良?
杨曦怡的唇畔荡起了温柔的笑意。八年了,一如出嫁的时候,他对她,始终那么好。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幸福,把原本漫长的岁月,融成了甜得腻人的蜜糖。有了他的爱,这一生也就无憾了吧!
一双小手在她的眼前挥舞,她微笑的抬起头来,看到侍女阿碧站在她面前。
“什么事?”她问。
“夫人,刚传来的飞鸽传书,说庄主在傍晚时分就该到山庄了。”阿碧说的很缓慢,生怕她看不懂。
“知道了。”她的语气没怎么变,可是脸上的光彩却骗不了人,“你去吩咐厨房,今晚我来主厨。”
“是,奴婢知道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衫,手中的针轻巧的在白衫上穿梭,然后打结,咬断线头。满意的审视这件衣衫,想着穿在他身上,会有着怎样的器宇轩昂。
她的笑,含蓄而又恬静,透露出满满的幸福。
他要回来了呢!她的夫——风霁月。
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留下一道道冰冷的痕迹。她默立在余光中,眼睛看向远方,唇畔温和的笑意,自始至终,不曾消失。
“夫人,晚上风大,您还是先回去吧!”山庄内的总管风涯劝道。
她笑着摇头,“我想在这里等他,第一时间看到他回来。”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他了,思念如潮水般几乎要淹没了她。
“那,夫人要多穿些衣裳,小心着凉。”风涯示意侍女阿碧将披风给她披上。
她朝风涯投去了感激的笑意,这么些年了,风涯一直这么照顾着她。
远处的平地涌出了一大片的沙尘,沙尘散去之后,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一如初相见。
风霁月率先下了马,走到她面前,眉头轻皱,“怎么不在山庄里呆着,现在天寒,冻坏了怎么办?”
她摇着头,“有总管在,我不会冻坏的,而且我想早些看见你。”
她的话取悦了他,他的眉头不在皱着,“你要多注意身体,不准有下次了,对了——”他指着身旁的一个人道:“这是医圣诸葛轻侯。诸葛先生,这是拙荆。”
她向来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向诸葛轻侯行了个礼,站在了丈夫身后,不再言语。
诸葛轻侯的眼内划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消失不见。
传言中的斜玉山庄女主人,那个勇敢刚毅的女子,竟是这般娇小?那断肠露,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药呀!诸葛轻侯打量着杨曦怡,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腕轻放在玉枕上,一双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脉上。
她看了看诸葛轻候,又看了看丈夫,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看病吗?
“没事,先生只是想替你看看以前的余毒清了没。”风霁月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的告诉她。
余毒?都过了十年,就算当初余毒未清,在这几年的调养下,也都该清了。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诸葛轻侯的眉毛已经皱的够利害了,她可不想让他的两条眉毛变成一条。
诸葛轻侯叹了口气,收回了把脉的手,看向风霁月,“庄主,外面说话。”
她看向丈夫,满脸不解,风霁月向她抱以微笑,便随着诸葛轻侯走了出去。
隔着帘子,她看到他们好像争论的很激烈,但是相隔太远,她看不到他们的唇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是怎么了,平常不会对客人这般无礼?
珠帘被掀起,风霁月走了进来。
“怎么了?”她笑着问他,掩去了原本堆积在眉头的担忧。
“没什么,一些小事,你不用担心。”风霁月如是说。
杨曦怡不再询问,眼睛温柔的看着他,一如往昔。
如果她还能听见声音,她就会发现,丈夫刚才的声音不若以往的温柔,只可惜,她听不见,也不能发出声音。
如果不是喝了那杯断肠露,她会和正常人一样,拥有声音和听声音的能力。一杯毒药化解一场恩怨,她接过毒酒,那人笑着对她说。那笑,她记得很清楚,有着深重的睥睨,但是她记得更清楚的是那人看着她喝光毒药的表情。诧异,不置信。她想,那人一定很后悔,布了那么久的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在将要将猎物一网打尽的时候,失败了,那人错估了她的爱情。
为了他,她死都愿意,又何况是那杯毒酒?
自此以后,不能言、不能听,她无悔。因为,她有爱情。
“阿碧。”她的唇微动,阿碧机灵的走到她身旁,“庄主出庄去了吧!”
“是的。庄主说他有要事外出,两三日后便会回来。”阿碧温顺的回答。
“陪我去走走吧!”她说。她的心情没由来的烦躁,他,又出庄了。
秋天的山庄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但对于只是想散心的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到亭台边,她指着亭台道:“进去坐坐吧!”自那以后,她的身体变差了很多,稍微动一动,就会觉得疲倦不堪。
阿碧扶着她走进亭台,让她靠着柱子坐下。她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丫环正在说话,而且说的很快,她想试着用自己眼睛‘听’话的能力,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的唇形。
好像是“……医圣……庄主……纳妾……孩子……”
突然,这两个丫环止住了谈话,惊恐的看着她的这个方向。她正奇怪,突然阿碧冲到了她前面,冲着两个丫环大喊“你们再说什么乱七八槽,小心大总管知道了割你们的舌头!”
她拉了拉阿碧的衣袖,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事两个丫头在这个乱嚼舌头。”阿碧恢复了原本温顺的模样,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含着一丝……怜悯?“夫人,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你身体不好,冷风吹多了会着凉的。”
她点了点头,走出了亭台,那两个丫头到底说什么了,惹得阿碧如此生气?她好奇的回过头,看到两个跪在地上的丫环,其中有一个,还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很小,说的很慢,带着忿恨。
“一个又聋又哑的女人,嚣张什么!早晚有一天,会是下堂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