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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秦淮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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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秦淮河
凉风扰动月影碎,萤灯微灭桨声起。
仙道留那流川泽北仍在房里,自己却走下楼去出了庭院走出巷口,朝那河岸边走去。
那时正是中夜,诸船皆开,张灯结彩如元夕,秦淮旧俗,那盂兰会时,那许多妇女都要买舟放灯。
仙道眼见得那何问舫珠帘高卷灯火通明,正要走上前去,却瞧见一个人轻踩船板,在帘外唤了一声,便稳稳的走了进去。
那人清秀俊朗,稳重和气,正是海南那使钩之人。
仙道便站住了,在岸旁唤住一沙飞,然后小心走上船去,与他些钱,教他前靠。
也是仙道眼快,这却是顾金红家酒船,拿手的酥骨鱼和蟹黄面,与那鱼柱甚是相熟,便教他放心坐下。两船相靠之时便有那侍儿出来唤道:老顾家的酒菜照旧拿来。
仙道压低了身跃上船去,心里却暗笑道:今日里却做了回贼。
他走进那画肪后边小室,轻轻将小门推开,隔着珠帘望着那两人。
那侍儿走了回来候在那女子一旁,那女子背对着小门,只听到她开口对那男子道:“海南气数已尽,何必再问。”
那男子笑笑,又道:那我再问那陵南翔阳。
那女子摇头道:不必再问,多问无益。
那男子又道:那藤真夫人婚前姓甚名谁?
那女子便笑:告诉你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大厦将塌,沙堡近毁,你救不了的。
那男子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金竹寺主持你可曾见过?
那女子放声大笑,起身拂袖道:我倘若能亲见他面,又怎会身在这秦淮水上。
那男子也笑道:你又唤我来,又什么都不肯讲。那明日叠雪台之约,你想必是早就料到的。
那女子叹道:不,我本不知。我不知他忍了如此之久,动手如此之快,行事如此之怪。
那侍儿却开口道:小姐,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那女子微微颔首,笑道:叶子,去取了酒菜来,我与神公子细谈。
那神脸色微变,又听那侍儿低声道:神公子,怕是要委屈你到那明日比试之时了。
那神才要起身,却动弹不得,他苦笑道:弥生小姐如此挽留,在下……
那女子朗声笑道:神公子不必多虑,你不是已留了书信在那海南么。可惜少了阿福,不然我们旧时三友便可欢聚一宿。
仙道笑笑,再听下去怕是听不到什么了,于是便转身悄声离去。只是他早该知道,凭着那相田弥生的手腕,这秦淮河旁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去。
亏得她……
那酒船只往前驶,竹篙高低,船篷不动,打得那岸边花枝上下摆动,碎花逐水而流,仙道静静的坐在那里望那夜空,月明星稀,连云也没有几丝,明日怕是大好晴天。
厨子做手势叫他过来吃面,他便笑笑,老实过去。
他原本不是金陵人,只是他那姑母却是藤真母亲,他与藤真自小相熟,每有市会,便结伴前往,听书游船,弈棋斗牌,看春看灯,无所不为,无所不至。
只是说起那藤真夫人,却是个传奇。
那女子本姓北野,自幼寄养在亲戚家,虽然清贫无名,却是心高气傲,半点不输人的,经史子集无所不知,诗赋书画无所不能。十三四岁时她便暗暗立下心愿,非那翔阳藤真不嫁,旁人阻之不可,只得随她。没料想那女子心意深厚,可通鬼神,十五岁时那藤真便下了聘礼过来,只是仍未成婚。
哪里知道海南欲将其妹嫁与那藤真,便有好事者讲与她听,说话时她却不言不语,置若罔闻。
当夜便是中元,她便梳妆打扮,带着侍儿乘着轿去了秦淮河边。
中夜开船,北野之船与那海南之船擦过,两船相邻时,北野与那女子隔帘相语,声低而短,不可辩识。
隔夜,那女子一病不起,奄奄垂死,于是那婚事便不了了之。
北野嫁入翔阳三年后生子藤真健司,再七年后大病一场,渐渐衰弱下去,再一年,咳血而亡。
那年藤真健司八岁,拜了师傅学那铸剑,藤真家的剑术却也不曾丢下,城里的人都交口称怪,不知这翔阳小公子意欲何为。
那藤真十五岁时掌管翔阳,年纪随青却无人不服,翔阳上下皆敬他如天神,只是自那以后,童年玩伴便渐渐的疏远了,仙道更是少见其面。
所谓人远情亦淡,仙道原本也是淡漠之人,虽然他也与人谈笑嬉闹,虽然也与人称兄道弟,但从前的那个却再也难寻,于是他转身后再也无了笑意。
十年前他又怎知此时心事?
原来旧事重提苦,旧情再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