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8、风忍2

　　山谷清风依旧，两侧山花烂漫，一树树流金云霞般地连成了锦缎。华吉祥不复刚出堡时的豪情万丈，没精打采扯着宝马缰绳，一颠一颠地慢慢溜达，偶尔瞪一眼与她并排而行、却微微落在她后方的谢青尘，以及将她们二人呈包围状圈在中间，同样策马缓行的十一个少年。

　　说什么逢每月十五子时零刻在她少阳三焦经无名指指尖上用梅花针刺个小口，用当时流出的血滴在血毒处，便可破解那人体内的毒性……依次类推十二个月后方可大功告成，解了所有人的血毒。

　　华吉祥睇着眼睛，深深怀疑是谢青尘等人挟私报复，非用这种办法让她每月疼上一次……

　　如此腹诽了大半天，众人已渐渐出了山，入眼是方小小的村落，依稀有炊烟袅渺。半山腰有农家的田地，化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垄，中间拱起的土包上零星长着些杂草，田内却一丝不苟地种了作物。

　　鸡鸣犬吠不绝于耳，偶尔路过的村人见到华吉祥一行竟面露骇色，急急抓了自家的孩子回屋，继而“嘭”得一声关死了房门。方才还烟火人间的村庄竟转瞬之间陷入死寂，连婴儿都被父母紧紧抱在怀里，防着啼哭惊扰了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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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吉祥狐疑地挑挑眉，看了看自己，又转头看向除谢青尘之外的十一风忍……那十一人都是未及弱冠的俊美少年，站在一起虽说是赏心悦目，但毕竟高头大马、腰佩兵刃，又因刚才被华吉祥强制卸去了面纱而不太高兴，没有笑意的脸容说是肃穆，倒不如说是凶神恶煞。

　　难怪吓得众村人落荒而逃，不仅没发挥美色的优势骗吃骗喝，连带着华吉祥都挨了闭门羹……

　　“我说……你让他们笑笑行不？”华吉祥斜眼瞄向谢青尘，心道此人也算异类。大燕国男丁兴旺、女子稀少，因此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也都会好生养着，以图其传宗接代，而谢青尘身为女子却做着危险的保镖行当，实在不可谓不怪异。

　　谢青尘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淡淡一挑眉，倨傲道：“属下等人只负责少堡主的安全，不卖笑。”

　　呃……

　　华吉祥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暗骂一声果然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谢青尘口口声声自称属下，嘴上却半点亏都不肯吃，更要命的是武功高强，打也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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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之后，发现自己确实耐她不得，华吉祥只好怏怏哼了几声，自己翻身下马去找吃的。

　　牵着马走了几步，还没想好要从哪门哪户下手，忽见远处小路上闪出个人影，瘦瘦小小的个子，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了。

　　华吉祥停了步子，待那人渐渐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男子，长相还算清秀，梳着已婚夫侍的发髻，衣服上的补丁一块落着一块，脸色透出不健康的蜡黄。

　　那人对着华吉祥深深一拜，跛了的腿脚看上去十分不灵便，声音亦是低得不能再低，生怕扰了别人清梦似的。“各位贵人若不嫌弃，请来奴家里坐着歇歇脚，喝两口热茶。奴没什么好招待的，如能承蒙各位贵人赏个茶钱，来世必当结草衔环。”

　　说着又要拜倒，却被华吉祥一托手肘扶了起来，又塞了块碎银子给他，道：“这位公子，礼就免了。我们风尘仆仆地赶了远路，能有些清水洗洗脸就心满意足。”

　　那人一听喜上眉梢，急忙道：“有的！有的！各位贵人请随奴来。”言罢转身领路，却因自身腿脚不便而几次险些摔倒。

　　“我们不急，你慢点走。”华吉祥皱皱眉，看着男人细细瘦瘦的手臂，忍不住又问：“我们这么多人去你家里，你不怕我们是坏人么？”

　　男人愣了愣，随后垂下头：“奴家徒四壁，有哪样是您这样的达官贵人看得上眼的？再说，若真是遇见杀人不眨眼的匪盗，奴、奴与妻主死在一块儿，也当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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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华吉祥死而复生，最见不得别人轻言“死”字，不由低头嘟囔了几句。

　　男子见惹了贵人不高兴，也不敢再多嘴，只默默领路。谢青尘等人牵马尾随其后，马蹄踏在乡间土路上发出“通通”的声响，又因四周空旷而隐约似有回音。

　　众人走了不到半里路，拐了个弯，只见一处近乎破败的屋子颤巍巍立在眼前。低矮的夯土墙上横着几道裂缝，屋顶杂草丛生，院子挨着条水质昏黄的小河，院内没有水井，却开了几畦地，横七竖八地种着些惨兮兮的小苗。

　　薄薄的木门半开半闭，经男子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几令人觉得略一用力就会迎面拍倒。屋内说是一厅一室，不过是用几根竹竿在中间扯了块帘布，里面的情形看不大清，只观外面确实像那人说的“家徒四壁”，却也难得干净整洁。

　　水缸里还余下半缸黄浊液体，估摸是门口小河直接提来的。男子大约是觉得贵客喝不惯那水，提了木桶去邻居家讨井水。华吉祥见他一瘸一拐走到一户门前，也不进院子，只把那桶放在地上，自己躲到远处。不多时院子里的人也提了水出来，一股脑灌到他家木桶里，再匆匆掩好门，自始至终没有碰一下他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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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腿脚不便，走了不到一半路，桶里的水也跟着洒了大半。华吉祥袖子一挽，不由分说拎起水桶，又支使谢青尘劈些柴来。哪知谢青尘仍记恨着方才被华吉祥诋毁为吃白食的，低声哼哼了几句也不挪窝，倒是另十一名风忍中站出来两个，一个劈柴，一个烧火，帮着华吉祥烧了壶热水。

　　华吉祥坐等水开，静静观察刚刚帮着他的两个少年。劈柴的那个皮肤稍黑，轮廓深邃，眼珠子却亮得惊人，烧水的那个肤色白皙，淡淡透出粉来，一双大眼如秋水泓波。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华吉祥托着腮帮子，满脸玩味。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答道：“沙荆”、“灵枢”……

　　话一出口，华吉祥更来了兴致，指着肤色略黑、名唤沙荆的少年抚掌笑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你！”

　　那少年就是方才挺身而出令她免受坠马的皮肉之苦的人，两柄金锏使得虎虎生风，刚刚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劈了堆得有如小山包一般高的柴火……

　　有这样的人护着，真是想死都难……

　　华吉祥叹了口气，暗道路江月死得还真是冤枉……而沙荆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某女人两眼放光地瞄着他的金锏，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把金锏往自己身后挪了挪。

　　谢青尘也在偷瞄华吉祥，不明白为何此人一时财迷心窍，一时又出手阔绰……刚才她给这家夫侍的那块碎银子足够一般人家吃上小半年，莫说是这穷乡僻壤，就是在帝都里最奢靡的明月楼喝上一壶淡茶也是勉强可以的。

　　正思量间，火上热水已滚滚得冒起着热气，跛足男子摸出十几只干净的白瓷大碗，正提了壶倒水，却听“啪嚓”一声，自院墙外斜飞来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直直打碎了滚开的水壶……